[斷了皇帝的后路] 愛是斷了所有后路只為
發(fā)布時間:2020-03-25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武昌事變后僅十二天,陜西新軍便在西安起義,與湖南同日并列成為第一個響應湖北宣告獨立的省份。但是陜西甘肅一帶,效忠清室的勢力最為深厚,前陜甘總督升允,在清帝退位、南北議和之后,仍夢想著打通北京―山西―陜西的通道,把小皇上接到甘肅來。然而,滔滔洪流之前,此路已行之不通。
辛亥逸事之六
百年前的10月10日,武昌城數聲槍響,一場倉促的起事意外成功,催生了亞洲第一個共和國。本刊特辟“辛亥逸事”欄目,以講故事的方式,再現辛亥革命發(fā)生前后的細節(jié),勾勒出中國百年歷史進程的線條。已刊發(fā)系列文章《讓子彈飛》、《三位北京客的辛亥年(上)》、《三位北京客的辛亥年(下)》、《天下未亂蜀先亂》、《袍哥革命》。敬請垂注。
潼關以西
1900年庚子事變,西太后、光緒帝“兩宮西狩”,跑到西安貓了一年多,后來成功地通過談判回到北京,搞起了新政。
自滿清入關以來,一定有個巨大的恐懼時時盤踞在滿人心頭:漢人那么多,有一天造起反來,我們怎么辦?為此清廷在各個大的省會都筑了滿城,八旗兵丁分駐。又不準關內的漢人隨意向關外遷徙,要保留那一片“龍興之地”。
那時當然不會有人想到連鄭成功都打不過的西洋人,會鬧出這么大的陣仗。
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咸豐帝“北狩”到了承德木蘭圍場。這應該就是滿洲人往關外退卻的設計線路,先到承德,如果情況不妙,就由此回關外根據地去。
但八國聯軍圍困北京時,東、北、南三面都幾乎被封死,只有往西走比較活動。況且此時的東北,正在日俄的覬覦之中,誰敢往那方去?
于是一路向西,從太原到西安。曾有消息說八國聯軍還打算進攻山西,流亡的清廷也動過再往西走去蘭州的念頭。
現在是辛亥年,南方的革命黨人舉事,而且成燎原之勢。這倒跟老祖宗當年的設想差不多。但東北依然回不去,京師的達官貴人,多是奔天津租界,或者再轉船去上海租界?墒牵⒃诮轿慈е,就流亡租界,未免說不過去。
向西是一個選擇。
按照良弼為首的宗社黨意見(宗社黨是指辛亥革命爆發(fā)后,由部分清朝皇族結成的反對清帝退位、反對與革命政府議和、企圖保存清室統(tǒng)治的組織),一旦京師告危,隆裕太后與宣統(tǒng)皇帝大可以效法庚子故智,西去長安甚至蘭州,保住潼關以西,至少可以成一種茍安局面。
宗社黨這樣想是有道理的。潼關以西,主要是陜甘兩省,而前陜甘總督,正是鐵桿保守派升允。此人于舉國滔滔高唱立憲新政之際,竟然上書朝廷,阻撓立憲,被視為國內封疆大吏中保守第一人。攝政王載灃為了表示皇室的立憲決心,于1911年6月23日將升允“開缺”,這也是清廷立憲以來處分大員職位最高者。
不對吧?武昌事變后僅十二天,10月22日,陜西新軍便在西安起義,陜西與湖南同日,并列成為第一個響應湖北宣告獨立的省份,清廷咋還敢打潼關以西的主意呢?
你這個娃娃不懂事,那陜西雖然光復咧,但不能算真的獨立咧。
為啥?
西安事變
陜西新軍起義,跟武昌一樣,都是匆忙成事。本來計劃在九月初八(10月29日)舉事,駐西安旗兵將軍文瑞聽說武昌變亂,立即向護理陜西巡撫錢能訓(這人后來當過民國總理)提出要發(fā)槍、修滿城、外縣巡防隊回防、在陸軍中抓革命黨四項要求。10月21日,第二標新軍接到了開拔命令。走呢,肯定被分割成幾部分,大肆抓捕之下,起義肯定流產。起義?有槍沒子彈,要跟彈藥充足的旗兵和巡防隊對抗。
10月22日的起義過程非常忙亂,21日午夜了,一幫新軍弟兄還在討論:要不要今天舉事?誰來當我們的領導人?
不舉義就會死,還是舉吧。至于領袖,很多人推舉錢鼎。因為他很有革命熱情,兼有哥老會、同盟會雙重身份,平時努力聯合幫會,在軍中頗有威信。
但是錢鼎本人推舉張鳳?,除了說這個人“氣度恢廓”外,理由也是三點:協司令部參軍官,軍中地位比起義諸人都高;兼二標一營管帶,這個營哥老會頭目最多;留日士官出身,學歷好―這又是一個“拱手讓出領導權”的例子,但張鳳?張參軍官,這個時候,還根本不知道起義這檔子事,答不答允參加還在未定之天。
完全是個小黎元洪嘛。
不過張參軍官比黎協統(tǒng)干脆。他剛從臨潼實習歸來,正在床上睡覺,突然嘩啦一下擁進一伙人,說要擁戴他當首領搞獨立!笆裁磿r候?”“就是今天!”“好吧!
這時已經是10月22日凌晨一點多了。
跟武昌一樣,沒有子彈的新軍士兵,第一目標就是軍裝局。炮兵營全營集合,以“星期日到灞橋洗馬”為名,全體挺進軍裝局。
要說10月22日這天,真是上好的造反日子。護理巡撫錢能訓與各司道、新軍高層,都在諮議局開會。而住在軍裝局內的巡防隊一個哨(連),因為是星期天,大部分人都上街游逛去了。突然發(fā)一聲喊,幾百名士兵沖了進來,雖說都是徒手,畢竟聲勢驚人,駐守的少數士兵一嚇,就從后門溜走了。
“那些沖進去的士兵,爭先恐后地爬上樓梯,用石塊砸?guī)扉T上的鐵鎖,七手八腳把成捆成箱的槍械子彈從樓上往院子里亂扔,沒上樓去的人,就爭著撿槍配子彈。這些槍械子彈不是一種,口徑大小不一,配不合膛的打不出去,配合膛的又平射試放,竟有打傷自己人的,鬧得人聲鼎沸,混亂不堪。”(朱敘五、黨自新《陜西辛亥革命回憶》)
鬧了半天,才有人出來整隊,張鳳?也來了,就是在軍裝局建立總司令部,分派兵力,攻打各處。
巡防隊因為有哥老會的關系,很快就瓦解了。錢能訓在甜水井民宅被捕獲,自殺未遂。起義軍幾乎沒遇到什么抵抗,就占領了西安全城,除了滿城。
西安的滿城,是各地旗人抵抗最厲害的一處。將軍文瑞,從諮議局逃回滿城,當即緊閉六個城門。
西安滿人抵抗得厲害,上層如文瑞平日督訓較嚴是一個原因,西安起義本身狀態(tài)也有很大關系,如果說四川的光復是“袍哥革命”,西安獨立,大概只能算“袍哥造反”,指揮既混亂,輿論宣傳工作也跟不上。
結果,從22日一直打到23日下午三點,起義軍才通過一段倒塌未補的城墻殺入滿城,并且引爆了旗兵火藥庫,造成極大傷亡。24日,起義軍分為若干小隊,逐巷逐院進行搜索戰(zhàn),也有泄憤之意,被殺旗兵及家屬甚多。將軍文瑞跳井自殺。
西安起義太過倉促,仗都打起來了,義軍的名稱還沒想好,安民告示也未準備,只好一邊打仗一邊搞,終于在光復第二天,以“秦隴復漢軍大統(tǒng)領張鳳?”的名義,貼出了一張布告,那文末的圖章還是木頭刻的:
各省起義,驅逐滿人,上應天命,下順人心,宗旨正大,第一保民,第二保商,第三保外人,漢回人等,一視同仁,特此曉諭,其各放心。
這張布告,不僅簡陋,連一般認為最重要的勸諭滿人投降都沒提到,能怪滿城打得那么火爆。而且起義軍全力攻打滿城,西安市內的治安簡直顧不上。那些巡防隊,他不敢抵抗起義軍,他還不敢搶商戶嗎?所以保民保商,都是空話。
打下滿城,穩(wěn)定秩序,還是要靠哥老會。哥老會也不是白干活的,除了要餉要糧,官位也要。先是哥老會大頭目萬炳南要當大統(tǒng)領,想逼張鳳?讓位,又有人要當都督,有人要當兵馬元帥,吵得不可開交。
直到出來一個愣的:陳殿卿。此人是湖北人,本身是哥老會的頭目,同時又當過張鳳?的護兵。他跳腳拍桌子:“誰敢再鬧?再鬧,我姓陳的就把軍裝局燒了,大家散伙!”好,不鬧就不鬧,但是各據山頭難道不會嗎?一時間,幾名哥老會大佬各練各的。局勢更加混亂。
10月29日,就是本來計劃的起義日,各方勢力開大會,終于定了盤子:張鳳?為大統(tǒng)領,萬炳南為副大統(tǒng)領,張云山為兵馬都督,吳世昌為副都督,馬玉貴為糧餉都督,馬福祥為副都督,劉世杰為軍令都督,郭勝清為副都督。這就是著名的“一省六都督”。
這還沒完,力挺張鳳?的陳殿卿站起來要官。他的名目更新鮮,他要當“欽差大臣”,見官大一級。哄笑聲中,張鳳?居然點頭應允,會后還頒給了他一顆“秦隴復漢軍欽差大臣親衛(wèi)隊統(tǒng)帶之關防”的大印。
其實張鳳?與陳殿卿心里都明白,要這個官,就為了不受兵馬都督節(jié)制,保留獨立勢力,也防止被人暗算。轉年到了1912年3月,局勢平定,陳殿卿自動要求取消欽差大臣頭銜。
一片忙亂之中,卻不料放掉了一個大患。前陜甘總督升允,正在距西安城北上三十多里的草灘別墅里,一聽到事變消息,升允連夜渡過渭河,逃往甘肅平涼。
陜西遭受兩面夾擊的日子開始了。
陜甘大交兵
東面來的兵,是袁世凱派來的河南趙倜的五營毅軍。孤軍深入,運輸線過長,一開始打不過陜軍。后來增派第二鎮(zhèn)王占元部分軍隊合攻,這才互有勝負,搞成相持狀態(tài)。戰(zhàn)火隨著南北和談的起伏打打停停,雖然艱苦,并不危險。和談一旦成功,雙方立即言和。
西面不同。陜甘總督長庚奏請起復升允為陜西巡撫,再奏請起用停職的回族驍將馬安良,召募回兵十四營。又將甘肅省陸軍混成協改編成巡防營,凡軍官可疑者,一律清除。攻陜之戰(zhàn),以升允統(tǒng)北路,由涇川東進;以陜甘提督張行志統(tǒng)南路,由隴南東進。
甘肅的風氣閉塞,在辛亥各省中相當突出。清末立憲運動中三次國會大請愿中,根本沒有甘肅的代表。甘肅諮議局議長張林焱、副議長劉爾?,都是翰林出身,卻對立憲不感興趣。武昌事變之后,他們倒很熱衷于“迎鑾”,一面不斷通電反對共和,一面竭力東進,希望為皇上、皇太后打出一條偏安之路。
甘肅省內,農民牧民造反倒是綿延不絕,但都不成規(guī)模。以辛亥年陰歷六月初的李旺起義為例。李旺到過漢中,與當地革命黨人有聯系,還帶回了所謂孫文的《討滿檄文》。但他認為西北民智未開,要發(fā)動民眾,只能走神佛迷信的路子。因此他發(fā)起的“黃龍會”與義和團更相似,會員穿號衣,紅邊黃堂,中間繡上“虎吃羊”三個黑字。黃龍會在民間散發(fā)的傳單,有《討滿檄文》中“四萬萬同胞,共同起來,推倒?jié)M清,爭取平等自由”這樣的話,但更多的是天運氣數、神兵鬼將,傳統(tǒng)農民造反的腔調。因之甘肅農民造反雖多,卻不成氣候。甘軍東征陜西,無須擔心后院起火。
陜甘兩軍,在長武、?州、三水、乾州等地大打攻防戰(zhàn)。說實話,兩邊的軍紀都不好,這些地區(qū)被陜甘兩軍反復劫掠,苦不堪言。
辛亥年十二月二十五日(1912年2月12日),清帝宣告退位。三天后,東路陜軍與清軍協議;稹
一轉眼就是除夕。守在醴泉的陜軍聽聞東路停戰(zhàn)的消息,大為放松,全體官兵喜迎新年,吃酒,賭錢,通宵無備。不料正月初一拂曉,升允的甘軍從西南城角攀援而上,陜軍官兵還不曾相互拜年發(fā)個紅包,醴泉便已易手。
南路甘軍張行志,主攻鳳翔,費時三月仍無法得手。相對平靜的岐山,倒是不太見到戰(zhàn)火。而且岐山守軍,也與醴泉一樣,以為清帝退位,和約已成,和平可期。
年剛剛過完,這日正好是縣令李謙吉結婚,守城官兵全都聚集在縣衙吃喜酒,城頭上只留了十幾二十名守軍。喝了一天的酒,唱了一天的戲,正捉摸著過門三天無大小,是不是鬧鬧縣太爺的洞房,槍聲大作,岐山城中已遍布甘軍。新郎縣令立被誅殺,甘軍盤踞八天,小小的岐山縣城,死傷過千,被搜掠一空。
把時鐘撥回到新年之前,清帝退位的那天,舊歷十二月廿五日。駐在乾州的西路陜軍統(tǒng)領張云山接到了黎元洪黎副總統(tǒng)來電,南北議和已成,即日停戰(zhàn)。但是探報甘軍升允那方面,調兵頻繁,全無停戰(zhàn)的跡象。
旁邊有參謀說:“會不會他們還不知道停戰(zhàn)的消息?”
“?那得派個使者去告知他們!
“就我去吧!
這位叫雷恒炎,就是醴泉本地人,任行營執(zhí)事官。張云山看他膽氣甚豪,就委他為奉命全權代表,出使清營。為他在乾州南門外置酒送行,各標營發(fā)炮三響,以壯行色。
雷恒炎次日到了升允營中,剛準備開讀黎元洪來電,就聽升允下了令:“斬!”
雷恒炎全明白了:這老小子知道議和停戰(zhàn)的消息,卻秘不向甘軍宣布。他還想打!
他一邊被行刑士兵往外推,一邊大聲喊:“南北議和,天下一家,陜甘兩省,本為兄弟,為何還要廝殺……”話沒說完,嘴已被堵上。
升允下令將雷恒炎割耳、削鼻、挖心,尸首棄于枯井。
紙終歸包不住火。惡戰(zhàn)持續(xù)到了元宵節(jié),大家都知道了南北議和的消息。張行志是打下岐山之后才得知:攻城之日,已是;鹬畷r。早知道,誰還賣這個命。狂R安良對升允隱瞞情報的做法也極為不滿,而且身為回民,他還收到不少在京回族名人的來電,勸說陜甘兩地息兵解紛。
袁世凱方面也有了通電,袁大頭當上民國總統(tǒng),臉色一變,本來是攻陜的趙倜毅軍,一聲口令,就地變成了援陜的民國部隊,擺出一付要來攻打甘肅的架勢。馬安良決定自行與陜軍停戰(zhàn),就在乾州簽了和約,回師甘肅。
只剩了升允這個“陜西巡撫”了。壬子年的正月里,陜西方面不斷地跟升允聯絡,希望陜甘全面;。宣統(tǒng)都退位了,你還在打什么打?這個滿洲人真是不可理喻。
升允則一直不愿和談,似乎退位議和這些事與他無關,只要打通北京―山西―陜西的通道,把小皇上接到甘肅來,大清就沒有亡。
1912年3月7日,陜西軍政府派了兩位“理學名儒”來勸升允休戰(zhàn)。升允當著兩位名儒的面,放聲大哭,痛罵袁世凱誤國,并說:“現今皇上退位,我已無君可事,惟有一死以報圣恩!
3月10日,升允撤回甘肅,但他仍然念念于迎駕西北,重建朝廷,3月20日到平涼后,升允致電袁世凱,要求由他取代張鳳?任陜西都督,以便兩宮將來安置。這等要求跡近笑話,北京自然不予理睬。
升允只好帶著家眷逃往西寧,以后輾轉經西伯利亞、中國東北等地流亡日本,成為宗社黨的干將。自此一直參與各種復辟的活動,至死方休。他死后,宣統(tǒng)賜謚“文忠”,與經營西北的左宗棠同。
而甘肅,一直到1912年3月15日,袁世凱登上中華民國大總統(tǒng)位已經五天,才與新疆一道,宣布承認共和政體。滿清朝廷的西去之路,算是徹底斷絕。
他們都是“預言家”
趙烈文
趙烈文是曾國藩的幕僚。同治六年六月(1867年7月),趙跟曾對談時,說,“天下治安一統(tǒng)久矣,勢必馴至分剖。然主威素重,風氣未開,若非抽心一爛,則土崩瓦解之局不成。以烈度之,異日之禍,必先根本顛仆,而后方州無主,人自為政,殆不出五十年矣。”他預言,不出五十年,大清天下就會出現根本顛仆、割據分裂的局面。四十四年后,武昌革命爆發(fā),大清土崩瓦解,神州果然陷入“人自為政”的紛亂之局。
李鴻章
有一年,某巡撫入京陛見,路過天津,北洋大臣李鴻章設宴招待。席間談及邊事,某巡撫問:“北洋戰(zhàn)兵可得幾何?”李鴻章笑曰:“茍延之局,何必認真?”某巡撫作色說:“中堂大人何出此言?” 李鴻章舉酒笑曰:“失言,失言!罰酒一盅。”甲午中日一役,大清北洋水師果然大敗。
恭親王
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六十六歲的恭親王病逝,臨終前嘆息道:“我大清宗社,乃亡于方家園!薄胺郊覉@”暗指慈禧,因慈禧娘家住于方家園。這一年,恰值慈禧發(fā)動戊戌政變,將厲行新政的光緒帝囚禁于瀛臺,開始她人生中的第三次垂簾聽政。
張之洞
宣統(tǒng)元年(1909年)八月廿一日夜,晚清重臣張之洞病寢,攝政王載灃前來探望,安慰張之洞說:“中堂公忠體國,有名望,好好保養(yǎng)。”載灃離開后,張之洞對陳寶琛說:“國運盡矣!”兩年后,國運果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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