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峽上的大標語“毛主席萬歲”
發(fā)布時間:2020-05-28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1961年,當你自重慶乘船東出夔門,前往宜昌,輪船行經(jīng)巫山峽口時,你可以看見文峰之巔書寫著碩大無朋的“毛主席萬歲”五個字,差不多占去了半座山的高度。這條曠世大標語的制作成功,卻是一百多名右派分子用汗水、鮮血、甚至是生命換來的。幅標每個字長寬各十丈(33.33米),每筆寬一丈(3.33米),每個字占地1000平方米,五字和一個感嘆號相連,外加字間距,超過了6000平方米。我們知道,一個籃球場的面積是420平方米(28×15),而這幅標語的每一個字,都比兩個籃球場加起來還大出了160平方米,整幅標語約等于15個籃球場。
這是迄今為止人類制作的無可比擬的標語!
1958年,中國掀起了大躍進的狂瀾,“趕英超美”、“大煉鋼鐵”、“一天等于二十年”的口號聲一浪高過一浪。3月里,中共中央在四川成都召開了政治局擴大會議,毛澤東在會上繼續(xù)批評反冒進,并提出了他對個人崇拜的看法。他認為,個人崇拜中屬于正確的部分是必須崇拜的。他的態(tài)度直接導致了新一輪個人崇拜的熱潮。在第二年的廬山會議上,毛澤東又發(fā)動了對彭德懷的批判,從而引發(fā)了全國范圍內(nèi)的反右傾思想運動。巫山縣委為了緊跟毛主席的部署,在1959年10月召開了縣委擴大會,動員全縣人民迅速開展反右傾運動。巫山之巔的大標語就是在這種特殊的背景下問世的。
有人建議,在巫峽西口的文峰上制作一幅“毛主席萬歲”的標語,垂直排列,乘上水下水輪船的過客都能一目了然。這一創(chuàng)意馬上得到了縣里的批準,并決定主要由那些需要認真改造思想、重新做人的右派分子來完成這一光榮的任務?h里舉行了一次右派分子評查摘帽的會議,一百四十多個誠惶誠恐的右派分子被集中到縣政府招待所里,主持者要求他們充分反省自己的反動思想,加強勞動改造,爭取早日摘帽,回到人民的陣營里來。會上當場宣布首批摘掉廖希富、黃永鑫、沈祖富、羅春玉、彭會志、王瑞全等7人的帽子。從這7個人身上,右派們看到了摘帽希望。接著,就有七十余名右派被組織起來,參與了制作超大型標語的“光榮任務”,他們都希望能借這個機會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屹立巫峽西口北岸的文峰(又名驅(qū)熊山、箜篌山),為著名的巫山12峰之一,山形巍峨突兀,扼全川之咽喉。因尖峭如巨筆插天,故稱文峰。文峰山體陡峭,坡度多在60度至70度之間,而臨江一面之絕壁斷崖,則如同刀劈斧削,要在上面制作標語談何容易!由于標語與文化有些關(guān)系,又特地把文化館的干部羅典范抽調(diào)出來當負責人。隨后進行了分工,成立了“鏟字組”、“牽字組”、“兌漿組”、“背漿組”、“潑漿組”、“后勤組”等。
1959年12月初的一個早晨,長江上朔風怒號,巫峽口波濤洶涌。由右派分子組成的施工隊員一個個背著背包,扛著鋤頭,冒著嚴寒努力地向文峰觀下的梨子坪攀登。他們深知這次任務特別重大的政治意義,表現(xiàn)得好他們就會有摘帽的希望。他們明白,等待著他們的將是異常艱苦的工作,但到底會艱苦到什么程度則完全無法預料。
梨子坪是文峰半腰的一個小山村,住著十來戶農(nóng)民,除了院落外,都是坡地,蒼涼而貧瘠。農(nóng)民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的城里人來到這里,當然更沒有聽說過要在壁立的巫峽口上刻寫“毛主席萬歲”的超大型標語,農(nóng)民們把茅屋土舍打掃干凈,在地上鋪上草,施工隊員們就像“山頂洞人”一樣住下來了。
施工隊有自己的伙食團,就在農(nóng)民家里架鍋造飯。當時大饑荒已經(jīng)開始了,群眾生活非常困難,浮腫、死人現(xiàn)象已經(jīng)發(fā)生。萬縣地委和行署知道巫山的災情后,打算調(diào)撥750萬斤糧食救災,可是由于剛剛進行了反右傾的運動,巫山縣的干部們怕戴“右傾”帽子,明明知道饑荒已經(jīng)出現(xiàn),卻既不敢如實上報,更不敢接受救災糧。這卻苦了奮戰(zhàn)在巫峽口上的右派分子們,他們把250克(比上次增加了50克)糧食分成三份,一日三餐,摻上清水,加上牛皮菜煮成稀粥果腹,至于肉和油則完全是夢想。
就這樣,他們?nèi)f分艱難地開始了超大型標語的制作。
天寒地冬,曠世標語初現(xiàn)絕壁
巫山縣文化館副館長呂炎林受命設計了標語的書寫方案。為了顯示“大躍進”的氣勢和表達“對毛主席的忠心”,呂炎林將標語設計為每個字長寬各10丈(33.33米),每筆寬一丈(3.33米),每個字占地1000平方米。標語從山頂豎排而下,五字連綴,可及山半,堪稱開天辟地以來舉世無雙的真正意義上的“大手筆”。
呂炎林設計好方案后,即帶領有關(guān)人員爬上山頂踏勘地形選擇地段,最后確定在文峰向南偏東的山壁上劃出一大片來制作標語,這個地段面對巫峽西端相對平緩的大寧河寬谷,視野比較開闊,數(shù)十里外就能看見,同時,從下游方向也比較容易仰視。
接下來,呂炎林指揮“牽字組”拉起長長的繩索,在山壁上放樣作字。一般的書畫家創(chuàng)作時可以先在墻上畫初稿,然后退后幾步看看效果,再作下一步的修改,可是呂炎林是沒有這個條件的,他要看到自己草稿的全貌,必須到幾里路以外去才行。
最終呂炎林完成了5個大字的勾畫。在拉繩放樣劃線后,人們用石灰順著線撒過去,終于將標語上的字按比例協(xié)調(diào)地安排到了文峰陡峭的山壁上。
“鏟字組”的任務是順著劃好的石灰線用鋤頭一鋤一鋤地在山壁上將字形鏟出來。巫峽的山上處處是荊棘,處處是叢莽,有很多地方自開天辟地以來從未有過人跡,那些盤根錯節(jié)的草木深深地植根于堅硬的山壁上,要連根鏟除它們還真不容易!扮P字組”的人們用血肉之軀在6000平方米的山體上雕刻出了標語上的五個字。所謂筆畫,其實就是一道道在山壁上挖出的深而寬的槽子。
最辛苦的是“背漿組”的成員。高高的文峰上既沒有石灰也沒有水,石灰和水都要從六七里外的江東嘴運來,而唯一的運輸工具就是背簍!氨碀{組”的人們頻頻往返于江東嘴與梨子坪之間,運回一定數(shù)量后就由“兌漿組”將石灰兌成灰漿,再背到制作現(xiàn)場去。
這時已經(jīng)是數(shù)九寒冬,北風呼嘯,雪花飛舞。右派們的手足整天被石灰水浸泡,已是皮開肉綻,但任務卻一點也不能少!氨碀{組”在一陣緊似一陣的寒風中背著灰漿往山上運,灰漿在背上隨著步子晃蕩不已,一旦蕩出就是浪費行為,那就是新的犯罪,所以絕對不敢有一點疏忽。何況坡陡路險,身邊是萬丈深淵,腳下是滾滾長江,稍有不慎,后果更不堪設想。
有資料顯示,整個工程共用了石灰漿20萬斤,按每人每天往返三次每次50斤計算,“背漿組”的人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背負著石灰漿登上文峰共計4000人次。
往挖好的槽子里澆潑石灰漿就是“潑漿組”的事了。要想在山壁上找一塊小小的平地放桶,是根本不可能的,“潑漿組”的人只好把灰桶底端的一邊靠在山壁上,將灰桶夾在胯下,然后像猴子一樣,一手攀住山壁,一手抓緊木瓢往先挖好的筆畫里潑澆石灰漿,就這樣一瓢一瓢地潑澆(平均潑澆石灰漿厚10厘米),直到把6000平方米的面積潑澆完.
天氣奇寒的日子,饑荒也越來越嚴重了
250克糧食加牛皮菜度過一日三餐的生活也漸漸難以為繼,原因是牛皮菜已經(jīng)吃光了。后勤組的人們便滿山去尋找勉強可以充饑的野菜,把黃蒿、地米菜都挖了回來,和著那點可憐的糧食熬成稀粥,努力讓一個個羸弱的生命能維持下去,去完成那個重大的“政治任務”。
偶爾有的人請假回城,便想方設法去買些“食母生”、“艾羅補腦汁”、“辣椒丁”、“橘精酒”等凡是可以吃的東西回來,盡量增加一點熱量,保持體力,以完成勞動定額。
然而,空前的大饑餓正以愈演愈烈之勢席卷而來,“非正常死亡”的人數(shù)與日俱增。這些苦戰(zhàn)在巫峽之巔的右派分子豈能幸免,由于營養(yǎng)太差,勞動強度太大,精神負擔太重,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就有5個右派分子慘死在天寒地凍的巫峽里。
陳文清,“兌漿組”的成員,他天天都努力地工作著,從不叫苦叫累,即使到了最艱難的日子,他也硬挺著。那一天,他對同伴們說:“爭取早摘帽!”誰知就在第二天晚上,他就因饑餓死去了。他直挺挺地僵臥在冰涼的地鋪上,被人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死了很久了。
1960年2月,占地6000平方米的“人類歷史上最大的標語”終于出現(xiàn)在巫峽之巔,輪船順江而下,在數(shù)十里外就可以看見那條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大標語。
當年標語的制作者至今仍有許多人健在,他們都已經(jīng)成了白發(fā)老人,現(xiàn)在依然生活在巫山,日日面對著那座曾經(jīng)讓他們斷魂驚魄的高高的文峰。在回憶起那段往事時,他們記憶猶新,許多當年的場面,仿佛就在眼前。他們提供了許多材料,他們的名字是:劉仁佐、李經(jīng)燦、葉明松、羅典范、王昌華(女)、黃永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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