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彬彬:“革命樣板戲”中的地下工作和武裝斗爭
發(fā)布時間:2020-05-27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1974年第1期的《紅旗》雜志上,發(fā)表了初瀾的《中國革命歷史的壯麗畫卷——談革命樣板戲的成就和意義》一文。這是對所謂“革命樣板戲”的“成就和意義”進行整體性的總結(jié)和評價的文章。文章著意強調(diào)了“樣板戲”對“武裝斗爭”的表現(xiàn):“反映民主革命時期斗爭生活的作品,深刻地表現(xiàn)了毛主席關于人民軍隊、人民戰(zhàn)爭的思想,關于依靠群眾的思想,關于黨指揮槍的思想,以及利用矛盾、各個擊破的策略。無論是《智取威虎山》、《平原作戰(zhàn)》,都形象地表明了被壓迫人民要翻身解放,必須用革命的武裝消滅反革命的武裝,而\"戰(zhàn)爭的偉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眾之中\(zhòng)"。(按:此語為“毛主席語錄”,原文為黑體字!拔母铩睍r期,幾乎不引用“毛主席語錄”便不成其為文章,而引用時必用黑體字突出,且往往只加引號而并不說明出處,大概因大家耳熟能詳,無須說明。)即使是有一定篇幅描寫地下斗爭的作品,也是突出武裝斗爭的作用!都t燈記》把李玉和的地下斗爭放置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風起云涌武裝斗爭的廣闊背景下刻畫,正確體現(xiàn)了地下斗爭是對黨的武裝斗爭有力配合的偉大思想。《沙家浜》突出了人民軍隊的作用,結(jié)尾正面打進去,點出了武裝斗爭的主題——正如工農(nóng)兵群眾一致稱贊的:革命樣板戲是我們學習黨史、軍史、革命史的形象化教材,是我們進行路線教育的形象化教材!
初瀾是在江青、姚文元直接策劃下成立于1973年的“文藝評論”寫作班子,是“四人幫”的重要輿論工具。從1974年到1976年,發(fā)表了一系列為“四人幫”搖旗吶喊的文章,具有很大的權(quán)威性。這篇《中國革命歷史的壯麗畫卷》,似乎是初瀾最初的亮相。一出場就大力歌頌\"革命樣板戲\"自在情理之中,但在歌頌\"樣板戲\"時著意強調(diào)對“武裝斗爭”的“突出”,并且舉《紅燈記》和《沙家浜》為例,就有一番幕后的故事了。
在中共1949以前的“革命史”上,有著“地下工作”和“武裝斗爭”兩條戰(zhàn)線。劉少奇曾長期擔任“地下工作”的領導,而毛澤東則一直投身于“武裝斗爭”。取材于所謂“民主革命時期斗爭生活”和“樣板戲”,大都是一開始就正面表現(xiàn)“武裝斗爭”的,只有《紅燈記》和《沙家浜》原本是正面反映“地下工作”而后來改成對“武裝斗爭”的“突出”的。“地下工作”當然也是一種重要的“革命”,也為中共的最終奪取政權(quán)立下了汗馬功勞。但在\"文革\"期間,即便在一部具體的戲中,“地下工作”也不能作為正面表現(xiàn)的對象,“地下工作者”也不可成為占據(jù)舞臺中心的主人公,以致于是突出“地下工作”還是突出\"武裝斗爭\"成為一個重大的政治問題,個中原因何在呢?“文革”期間一篇吹捧“樣板戲”的文章,隱約透露了其中的消息。這篇文章題為《人民戰(zhàn)爭的勝利凱歌——革命現(xiàn)代京劇〈沙家浜〉修改過程中的一些體會》,署名“北京京劇團紅光”,發(fā)表于1970年1月11日《人民日報》。文章談的是怎樣把《沙家浜》的劇情從突出“地下工作”改為“以武裝斗爭為主”的,是怎樣\"擺正秘密工作與武裝斗爭的關系\"的。在具體地敘述改編過程之前,“紅光”寫下了這樣一番話:“一九六四年七月二十三日,偉大領袖毛主席觀看了京劇《蘆蕩火種》演出后指出:要以武裝斗爭為主。江青同志根據(jù)這一指示,調(diào)動一切藝術(shù)手段,加強了新四軍指揮員郭建光的英雄形象,突出了武裝斗爭的主題!薄凹t光”不可能在那個時候的《人民日報》上偽造“圣旨”,因此可以斷定一切取材于“民主革命時期”的作品都要以“武裝斗爭”為主,而原本是正面表現(xiàn)“地下工作”的作品也要重新“擺正秘密工作與武裝斗爭的關系”,確實是源自毛澤東的旨意。那么,毛澤東發(fā)布此等\"旨意\"的前因后果又是什么呢?這得從《沙家浜》這出戲的來龍去脈說起。
知識出版社1995年4月出版過一本名為《樣板戲的風風雨雨——江青·樣板戲及內(nèi)幕》的書,作者戴嘉枋。該書對“樣板戲”表現(xiàn)出的過分贊賞雖然令人不無反感,但對\"樣板戲的風風雨雨\"的介紹卻不乏史料價值。從戴著中,我們知道,《沙家浜》最初的劇情取材于崔左夫撰寫的一篇“革命回憶錄”,題為《血染著的姓名——三十六個傷病員的斗爭紀實》。上個世紀50年代末,上海市人民滬劇團集體將其改編為滬劇劇本,取名《碧水紅旗》,執(zhí)筆者為文牧。1960年正式公演時又改名為《蘆蕩火種》。滬劇《蘆蕩火種》說的是陽澄湖畔沙家浜地區(qū)的中共地下聯(lián)絡員、春來茶館的老板娘阿慶嫂,機智巧妙地掩護郭建光等18個“新四軍”傷病員的故事,正面表現(xiàn)的是\"地下工作\",劇中的頭號人物是阿慶嫂。1963年初冬,正醉心于“京劇革命”的江青看中了滬劇《蘆蕩火種》,便\"推薦\"給北京京劇團,令將其改編成京劇。北京京劇團接到這一“偉大任務”后,立即行動起來。汪曾祺、楊毓珉、蕭甲、薜恩厚等負責劇本改編。根據(jù)原劇突出“地下工作”的主題,劇名亦改為《地下聯(lián)絡員》!艾F(xiàn)代京劇”《地下聯(lián)絡員》彩排時,其時的中共北京市委第一書記兼市長彭真、總參謀長羅瑞卿和江青等曾來觀看。但據(jù)《樣板戲的風風雨雨》說,\"因倉促上馬\",所以\"演出效果并不理想。大失所望的江青在上臺接見演員時,繃著臉一言不發(fā),并在之后撒手不再過問,去南方療養(yǎng)了。倒是以彭真為首的北京市委、市政府,認為這出戲基礎不錯,多次抽空去劇團,鼓勵和支持他們不要泄氣,下功夫把這出戲改好。\"
彭真對這部并不成功的《地下聯(lián)絡員》感興趣,也不難理解。他本人也曾長期從事“地下工作”,是劉少奇領導“白區(qū)工作”時的老部下,這部正面表現(xiàn)和謳歌“地下工作”的戲,無疑令他感到親切。他所認為的“基礎不錯”,恐怕也就指劇情不錯。不忍見其夭折的彭真,日理萬機之中,“多次”親赴劇團,給予“鼓勵和支持”,并且,“鼓勵和支持不是一句空話。劇本是一劇之本,為了讓編劇們排除干擾,潛心改好本子,北京市委特地將他們安排到頤和園集中住了一段時間。開闊的昆明湖和秀麗的山景,這類似江南陽澄湖的湖光山色,對激發(fā)編劇的創(chuàng)作靈感無疑起了很大的作用。劇中第二場郭建光那段膾炙人口的[西皮]\"朝霞映在陽澄湖上,蘆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的唱詞,就是在其間撰成雛形的。按一位編導的說笑,郭建光對沙奶奶所說的\"一日三餐有魚蝦——心也寬,體也胖\"的感激之詞,也堪稱他們身棲頤和園時生活的真實寫照。\"在\"湖光山色\"的浸潤下,在\"一日三餐有魚蝦\"的滋養(yǎng)下,劇本終于被改得令彭真等人大為滿意了。這次改編又恢復了原名《蘆蕩火種》。1964年3月底,彭真等北京市領導人審看了北京京劇團改用原名的《蘆蕩火種》,\"對這朵現(xiàn)代京劇艷麗的奇葩大加贊賞,當即批準他們對外公演。公演以后的《蘆蕩火種》連演100場,盛況不減\",云云。江青得知這一情形后,又急又氣。急的是這出戲\"成功\"的功勞要被別人搶去,氣的是未經(jīng)她批準就對外公演了。于是她狂叫:\"你們好大膽子!沒經(jīng)過我就公演了!——不行!這出戲是我管的,我說什么時候行了才能對外演出。懂嗎?\"緊接著,便給劇團下達了一大堆指示,要這樣改那樣改!稑影鍛虻娘L風雨雨》中說:\"不知是不是悉知此情的彭真深怕劇團再受江青的折騰,故意作出了巧妙的安排。1964年4月27日,黨和國家領導人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鄧小平、董必武、陳毅等,觀看了京劇《蘆蕩火種》,并盛贊了因尚未(按江青指示)修改定稿而按原樣演出的這出戲。以劉少奇為首的高層領導的表態(tài),微妙地令頤指氣使的江青不能不有所收斂。加上全國京劇現(xiàn)代戲觀摩大會已迫在眉睫,也不允許《蘆蕩火種》再節(jié)外生枝作過多的修改了,江青只好悻悻然表示:\"算了。等有了時間,再慢慢磨吧。\"\"彭真此舉,顯然是在借\"以劉少奇為首的高層領導\"來壓江青,江青當時只得咽下這口氣,然而,她能真正服氣嗎?
1964年6月5日至7月31日,全國京劇現(xiàn)代戲觀摩演出大會在北京舉行。全國19個省、市、自治區(qū)的28個劇團參加演出,共上演了37臺戲。其間,毛澤東看了兩臺。7月17日晚,毛澤東看了《智取威虎山》。據(jù)陳晉《文人毛澤東》(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一書中說,這天,周恩來本準備安排山東京劇團的《奇襲白虎團》進中南海演出,請毛澤東等人觀看。但江青安排毛澤東在另一個劇場觀看上海的《智取威虎山》,周恩來只好取消原計劃,匆匆趕去。毛澤東看后,提出\"要加強正面人物的唱,削弱反面人物\"。7月23日晚,毛澤東又和彭真等人一同觀看了北京京劇團的《沙家浜》。這次,毛澤東沒有當場說什么。幾天后,江青親臨劇團傳達了毛澤東的\"指示\":\"要突出武裝斗爭,強調(diào)武裝斗爭消滅武裝的反革命,戲的結(jié)尾要打進去,要加強軍民關系的戲,加強正面人物的音樂形象;
劇名改為《沙家浜》為好。\"(《樣板戲的風風雨雨》)在整個會演期間,毛澤東只看了《智取威虎山》和《沙家浜》兩臺戲。既然觀看《智取威虎山》是江青安排的,并且迫使周恩來取消自己的計劃,那么,觀看《沙家浜》,也完全可以認為出自江青的安排。在這種場合,毛澤東看什么不看什么都完全聽江青調(diào)遣,本也在情理之中。而江青挑選《沙家浜》讓毛澤東看,卻決非隨意而為。在這出戲上,他受了彭真的\"氣\",受了\"以劉少奇為首的高層領導\"的\"壓\",她焉能真正服氣?請毛澤東來看這出戲,就是要讓毛澤東發(fā)表否定性的意見,或者說,就是要借毛澤東來壓\"以劉少奇為首的高層領導\"。江青與彭真之間在一臺具體的戲上的較量,最終發(fā)展為毛澤東與劉少奇之間的較量,而當毛澤東要求本來是突出\"地下工作\"的《沙家浜》改為\"突出武裝斗爭\"時,就更暴露了他與劉少奇之間關系的微妙。有毛澤東直接的撐腰,江青自然膽氣更壯。在傳達毛澤東指示的同時,她還做了這樣的解釋:\"突出阿慶嫂?還是突出郭建光?是關系到突出哪條路線的大問題。\"而\"其間的影射,自然是戰(zhàn)爭年代以毛澤東為首的武裝斗爭及劉少奇主管的白區(qū)斗爭。\"中共最上層的斗爭竟通過一出戲的劇情得以表現(xiàn),這也真是那個時代的\"中國特色\",是文藝特色,也是政治特色。
既然有毛澤東如此明確的指示,再加上江青上綱上線的發(fā)揮,北京京劇團當然只得老老實實地改。但據(jù)彭真也未徹底放棄:“無奈的彭真自江青指手劃腳‘關心’起這出戲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驅(qū)車去京劇團時若見到江青的小車停在院里,當即吩咐司機調(diào)頭他往!”(《樣板戲的風風雨雨》)。按理,在毛澤東下令大改這出戲后,在江青親自過問這出戲時,彭真最明智的做法應該是立即撒手不管。但彭真卻并有“懸崖勒馬”,而是仍然往劇團跑,可見他還想做些抗爭,具體地說,還想在戲中盡可能多地保留一點“地下工作”的內(nèi)容,還想讓這出戲盡可能多地表現(xiàn)一點“地下工作”的重要性,這種做法,這種心態(tài),實在大堪玩味。而更堪玩味的是:“就在奉毛澤東指示這出戲修改并易名為《沙家浜》之后,他(彭真)指示北京京劇團二隊繼續(xù)演出修改前的《蘆蕩火種》——這一頗有點大逆不道的舉措的結(jié)果,無疑增強了毛澤東視北京市是個\"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獨立王國\"的看法,同時也加強了江青對他的仇視。\"《樣板戲的風風雨雨》中說到的彭真此種\"大逆不道\",也有\(zhòng)"文革\"時期的文章為證!都t旗》雜志1970年第6期上發(fā)表了北京京劇團《沙家浜》劇組的《〈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照耀著〈沙家浜〉的成長》,對\"舊北京市委\"做了這樣的聲討:\"在江青同志領導我們修改加工,進行艱苦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舊北京市委不斷地干擾破壞。從《蘆蕩火種》到《沙家浜》,意味著京劇革命向縱深發(fā)展,而階級敵人的破壞也越來越瘋狂。當時舊北京市委主管文化工作的某負責人就多次煽陰風,胡說什么\"不要老是改。這是個有群眾影響的戲,不要把一個好戲改壞了\"。為了騰出篇幅表現(xiàn)新四軍遠途奔襲的軍事行動,我們刪掉了原來后面的鬧劇性的場子,但是他卻說\"后三場有戲,拿掉了可惜\"。他反對刪掉原來\"鬧喜堂\"一場戲。這一場戲阿慶嫂在那里指揮一切,郭建光和新四軍戰(zhàn)士則化裝成各行各業(yè)的人,完全聽從阿慶嫂的布署而行動。他們的目的,就是要顛倒武裝斗爭和秘密工作的關系,把秘密工作凌駕于武裝斗爭之上,要由秘密工作來領導武裝斗爭!凇渡臣忆骸芬呀(jīng)接近定型時,又叫劇團的另一個演出隊仍按《蘆蕩火種》的老本子演。\"彭真此舉,實在是與毛澤東的公然對抗。而他之所以會這樣做、之所以敢這樣做,也說明其時最上層的關系確實有些\"微妙\"。從這里也能多少明白一點為什么\"文化大革命\"是從批判北京市副市長吳晗從而將矛頭直接指向北京市委開始。(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文化大革命”一開始,“以彭真為首的舊北京市委”(這是“文革”期間批判彭真等人時的慣用語)就被摧毀,彭真以“地下工作”對抗“武裝斗爭”的努力終成徒勞!渡臣忆骸方K于不折不扣地按照毛澤東和江青的意愿演出,到了拍成彩色影片時,更是在光線、鏡頭、細節(jié)等方面大力“突出武裝斗爭”!拔母铩逼陂g吹捧《沙家浜》的文章,都要把對“武裝斗爭”的“突出”作為重點歌頌的內(nèi)容。例如,1971年10月26日的《人民日報》發(fā)表了署名長纓的《英雄壯美銀幕生輝——贊革命現(xiàn)代京劇〈沙家浜〉彩色影片》一文,其中說:\"彩色影片《沙家浜》正確處理了武裝斗爭和秘密工作的關系。從整個的結(jié)構(gòu)布局上全力突出武裝斗爭這一條主線,恰如其分地表現(xiàn)秘密工作這一條輔線。影片把原劇中表現(xiàn)武裝斗爭的第二、第五、第八三場作為全劇的主干,使表現(xiàn)秘密工作的第四、第六、第七三場處于從屬地位,而第二、第五、第八三場中又以第五場《堅持》作為全劇的核心。鏡頭的運用,光線的處理,場面的調(diào)度,景物的安排,都服務于這一創(chuàng)作思想!捌诿鑼懝ü馀c阿慶嫂這兩個人物時,不是平分秋色,而是重點突出全劇的中心人物郭建光。以第一場《接應》中郭建光和阿慶嫂的出場為例:阿慶嫂出場是從小樹后小路進入畫面的中心,成半身鏡頭\"亮相\"。她機警地觀察周圍的動靜。柔和的裝飾光烘托著紅色的服裝,在綠樹竹林的映照下,阿慶嫂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然而,阿慶嫂的出場,又是為郭建光的出場作準備的。影片在延伸景中增添了土坡竹林,郭建光從竹林深處健步上場,鏡頭快速推成他的特寫\"亮相\"。他居高臨下,目光炯炯,英姿勃勃,銀灰色的軍裝,鮮紅的新四軍臂章與綠油油的樹叢竹林的色彩對比,有力地烘托著人物。郭建光和阿慶嫂的出場,從主要鏡頭看,一個近景,一個中景;
從出場的構(gòu)圖上看,一個在高處,一個在平地;
從光線的對比上看,郭建光出場時更明亮。這就既恰當?shù)乇憩F(xiàn)了阿慶嫂而又使郭建光的英雄形象更加突出。\"
《紅燈記》本也是突出“地下工作”的,在后來的修改中,也不斷加重“武裝斗爭”的分量。1970年5月12日《人民日報》發(fā)表的《高舉紅旗繼續(xù)革命——學習革命現(xiàn)代京劇〈紅燈記〉一九七0年五月演出本的一些體會》(署名\"上海京劇團《智取威虎山》劇組牛勁\")一文,就這樣評價《紅燈記》:\"李玉和的任務是把由根據(jù)地送來的密電碼交到柏山游擊隊手里,這就把抗日根據(jù)地、游擊隊、敵戰(zhàn)區(qū)的斗爭,更明確地表現(xiàn)為一個整體,把地下斗爭表現(xiàn)為對武裝斗爭的配合!都t燈記》新的演出本,在加強黨的地下工作和武裝斗爭的關系的描寫時,不但更正確地表現(xiàn)了地下工作對武裝斗爭的配合,而且在最后兩場《伏擊殲敵》和《勝利前進》中,增加了正面表現(xiàn)武裝斗爭的武打和舞蹈。這些武打和舞蹈不是為了單純增加一些藝術(shù)手段,而是擔負著深化主題思想的任務。\"發(fā)表于1970年5月20日《解放日報》上的《為工人階級的偉大英雄造像——學習革命現(xiàn)代京劇〈紅燈記〉的藝術(shù)構(gòu)思》(署名\"復旦大學\"五·七\"文科寫作組\")一文,則這樣評價《紅燈記》:\"為了更加強調(diào)地表現(xiàn)城市地下工作為革命武裝斗爭服務的意圖,劇本在圍繞密電碼而展開戲劇沖突的過程中,還采取了越來越激化的布局?梢钥闯觯趹騽∏楣(jié)進展中,爭奪密電碼的斗爭愈是表現(xiàn)得尖銳激烈,鳩山耍盡一切陰謀詭計竭力想奪取密電碼和李玉和等不惜一切誓死保衛(wèi)密電碼的斗爭愈是展開得充分,革命武裝斗爭在反對日本帝國主義斗爭中的重要意義也就愈是顯得突出。而且對于這種越來越激化的戲劇沖突,劇本最后采取了正面表現(xiàn)革命武裝斗爭力量的方式解決的。在《伏擊殲敵》一場中,我柏山游擊隊殺上臺來,一場短兵相接的搏斗,處死叛徒,刀劈鳩山,盡殲日寇。這場戲是劇本特意設置的畫龍點睛的一筆,它以革命戰(zhàn)爭的熊熊烈火,照亮李玉和等英勇斗爭的巨大意義,提示出革命武裝斗爭在解決敵我矛盾中的決定性作用,生動地表現(xiàn)了\"革命的中心任務和最高形式是武裝奪取政權(quán),是戰(zhàn)爭解決問題\"(按:此為\"毛主席語錄\",原文中為黑體字)的偉大真理。\"
“文革”期間吹捧“樣板戲”的文章,在歌頌“樣板戲”中“突出武裝斗爭”的同時,往往還要揭露和批判劉少奇、彭真等人“反對突出武裝斗爭”的“罪行”。例如,上面說到的《〈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照耀著〈沙家浜〉的成長》一文,還說道:“以彭真為頭子的舊北京市委一小撮反革命修正主義,拼命反對突出武裝斗爭,他們在郭建光、阿慶嫂等英雄人物的塑造上,進行了種種干擾破壞!渡臣忆骸返挠⑿廴宋锏乃茉爝^程中,貫串著兩個階級、兩條道路、兩條路線的斗爭。”再例如,上面說到的《為工人階級的偉大英雄造像》一文,則有這樣的話語:“叛徒、內(nèi)奸、工賊劉少奇出于反革命的目的,瘋狂反對毛主席的正確路線,一再叫嚷‘以全國范圍來說,白區(qū)工作還是占著主要地位’,大肆鼓吹‘白區(qū)工作主要地位’論即‘城市中心’論,妄圖把中國革命拉向失敗的道路。因此,怎樣對待和處理城市地下工作和農(nóng)村根據(jù)地武裝斗爭的關系,是毛主席無產(chǎn)階級革命路線和劉少奇反革命修正主義路線的一個分水嶺,也是以城市地下工作為題材的文藝作品能否正確地體現(xiàn)毛主席無產(chǎn)階級革命路線的試金石。是把城市地下工作從屬于和服務于革命武裝斗爭來表現(xiàn),還是把城市地下工作脫離革命武裝斗爭,孤立地夸張地加以宣揚,歷來就是文藝創(chuàng)作中兩條路線斗爭的反映!
《樣板戲的風風雨雨》中,還說到這樣一件趣事。1964年夏天的一個星期六下午,中南海照例舉行“周末舞會”,一些劇團女演員也照例被召來陪毛、劉、朱、周領導人跳舞。其時扮演《沙家浜》中阿慶嫂的趙燕俠成了國家主席劉少奇的舞伴。跳舞之際,劉少奇對趙燕俠說:“你呀,演阿慶嫂還缺乏地下斗爭生活的經(jīng)驗。不客氣地講,你得跟我學學。當年我們在白區(qū)什么都得注意。你看賣茶的、賣報的、干鉗工活的都有職業(yè)習慣——”曲終后,趙燕俠不經(jīng)意地對江青說:“剛才主席說我還缺乏生活——“江青”驟然瞪大了眼珠子,眉頭緊蹙”,問道:“主席?哪個主席?”趙燕俠惶恐地說:“是劉——劉主席呀!苯嘁а狼旋X地說:“說清楚了,那是你們的主席!哼!”趙燕俠無意間叫錯了“主席”,便埋下了“文革”中遭受厄運的種子。當《沙家浜》成為“樣板戲”時,趙燕俠已失去了演戲的資格。在《沙家浜》中取而代之的,是青年演員洪雪飛。
。ㄕ浴锻潞慰鞍А,長江文藝出版社2005年12月出版,定價:2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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