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兩個強盜闖進了夏宮，一個進行搶劫，另一個放火焚燒。他們高高興興地回到了歐洲，這兩個強盜，一個叫法蘭西，一個叫英吉利。他們共同“分享”了圓明園這座東方寶庫，還認為自己取得了一場偉大的勝利!
　　――維克多?雨果
　　
　　一、我們很少研究強盜心理
　　
　　多少年來，國人往往把火燒圓明園的責(zé)任，歸于慈禧太后腐敗無能，歸于清廷在圓明園第一次被焚毀之后進行重修的錯誤決策（實際上修建工程很快就終止了），這些理由聽起來有道理，卻并沒有說到點子上。實際上，社會達爾文主義與邏輯實證主義發(fā)展到一定階段必然會用槍炮解決一切問題，船堅炮利的國家必然會主導(dǎo)世界潮流。也就是說，主張?zhí)烊撕弦坏纳屏贾袊�人遭受欺辱是不可避免的，圓明園兩次被焚燒劫掠，是中國人的不幸，更是人類共同的不幸和恥辱。
　　但是，通過對西方文化多年的研究，我感到圓明園被焚毀應(yīng)該用新的視角來解讀，不僅要從受害者被欺辱的悲憤角度分析，也要分析西方強盜的掠奪欲望與妒忌的陰暗心理。就如同一個家庭被強盜洗劫，執(zhí)法者不僅要分析主人的麻痹、防盜門的不嚴，更要分析強盜作案的心理動機。多少年來，我們恰恰忽略了這一點。
　　
　　二、西方強盜有屠城的愛好
　　
　　人類歷史上發(fā)生過多次野蠻的屠城和焚城事件，肇事者大多是西方強盜。西方的野蠻“前科”是無法清洗干凈的。歷史上兩次比較有名的屠城事件有羅馬攻打迦太基與土耳其劫掠拜占庭的君士坦丁堡。
　　羅馬攻打迦太基：公元前146年羅馬軍隊向迦太基城發(fā)動總攻，迦太基全體市民拒絕投降，弓箭用盡后他們與敵人肉搏了6天6夜。第7天城池被攻陷，全市25萬市民中20萬人死亡，其余5萬被賣為奴。羅馬士兵進城后進行了瘋狂的報復(fù)，一把火將迦太基城化為一片廢墟。
　　土耳其劫掠君士坦丁堡：公元1453年4月，土耳其蘇丹穆罕默德二世調(diào)集20萬大軍、300艘戰(zhàn)艦圍攻君士坦丁堡。君士坦丁堡固若金湯，被譽為“永恒之城”，但穆罕默德二世的野心足以摧毀這座堅城。當城的設(shè)防被攻下一角時，穆罕默德二世鼓勵他的士兵：“我給你們一座宏偉而富庶的名城。羅馬的國都，世界的中心，你們快去做這座城的征服者吧！”果然士兵們英勇無比，他們先殺死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11世，將其頭顱割下來高高掛起示眾。然后大肆掠奪3天，將東羅馬帝國王宮和教堂中的文物搶劫一空，致使希臘、羅馬的古籍流傳到歐洲。土耳其人想把這座城市定為自己的國都，才使這座古城沒有招致火焚。
　　中國的圓明園就沒有這樣的幸運了。在不到40年的時間中，它兩次被焚燒，被搶劫，被羞辱，被欺凌。
　　1857年，因為清政府不同意修改南京條約，英國、法國惱羞成怒。英國借口“亞羅號事件”，法國借口“馬神甫事件”，聯(lián)合出兵侵略中國，先侵占廣州，然后攻打北京。咸豐皇帝派恭親王留守北京，主持和議事宜，自己帶著后妃、皇子、親王和一批大臣，倉皇逃往熱河行宮（河北承德避暑山莊）。1860年10月17日，英國與法國在完成了搶掠珍寶的任務(wù)之后，開始實施縱火的罪惡計劃。縱火命令是由英國全權(quán)大臣額爾金發(fā)布的，他的后臺是英國首相帕麥斯頓，所以毫無顧忌。英法聯(lián)軍分工協(xié)作，英軍從南向北縱火，法軍從北向南縱火。縱火的工作整整花費了三天三夜，形成人類歷史上最壯觀的人造火海。近300名太監(jiān)、宮女、工匠葬身火海。被英法聯(lián)軍火燒的不僅是圓明園，應(yīng)該說火燒了京西皇家三山五園：萬壽山、玉泉山、香山三山，清漪園、圓明園、暢春園、靜明園、靜宜園五園。關(guān)于這次暴行，時任聯(lián)軍書記官英人R?施維何（Robert Swinhoe）雖百般為英國人辯護，把罪過推諉給法國人，但罪惡是掩蓋不了的：
　　當夕陽西下之時，聯(lián)軍進園。為門監(jiān)所阻，乃格斗，殺門監(jiān)，于是一哄而進，散至各處。見陳設(shè)之華麗，器皿之珍貴，儼若一博物院�！�…法兵則肆意搶奪，遇無數(shù)金表，好之者以手攫之，不好者則亂擲之，鏗然作響，以為豪舉�！�…一法兵掠貫珠，珠大如石子，聞后至香港出售，得銀三千兩�！�…及七日（1860年陽歷10月7日），聯(lián)軍下令，入園劫掠勿禁。于是英法軍官與兵弁魚貫而入，大肆劫掠，無論何人皆可進園。全園秩序大亂，而各處殿宇，已焚毀不堪矣。時法營即在園前，法人手持木棍，遇珍貴可攜者則攫而爭奪之；遇珍貴之大件不可攜者，若銅器、瓷器、楠木等則棒擊之，必至齏粉而后快。有英法多人入一室，群聚揭一寶箱；又有多人群聚奪清帝藏衣櫥內(nèi)之衣服。一時紛雜爭奪，毫無官長階級。而大掠之后，中國人亦雜入搶掠，終日不息。
　　英軍即掠而回，有人組織，將有價值之古物珍器收羅而保存之。及焚掠之末日，英軍因焚掠事起內(nèi)哄。蓋最初得軍令焚毀者，而未嘗有所搶掠也。及后得入掠勿禁者，則滿載而回。軍令不一，人各不平。于是有掠者則以九成金之亭頂贈隊長以為賄。甚有一軍官以所掠最多，恐有損于己，乃獨跨馬馳安定門而住宿焉。英軍長官欲彌縫其變，乃于十一日，拍賣所掠之物，購者塞途，爭相買也。一卷古書，可值數(shù)兩金者，則賤價一元，古瓷器亦一二元或數(shù)十元不等�！�…（所得之錢）乃以三分之二償搶奪者，三分之一償軍官。同時有英國人則陳設(shè)所掠之珍寶古物于古廟，若一展覽會然。（North China campaign of 1860，P，289，312）
　　強盜嘴臉，昭然若揭！
　　1900年，圓明園遭到第二次焚燒與搶掠，殘存的13處皇家宮殿建筑又遭掠奪焚劫，西方強盜完成了焚燒搶掠圓明園20%殘存物的任務(wù)，使得萬園之園遭受最后的重創(chuàng)。德軍在北京陷落兩個月后到達中國，行前德皇威廉二世于7月2日發(fā)布屠城令：“你們知道，你們面對一個狡猾的、勇敢的、武備良好的和殘忍的敵人。假如你們遇到他，記住：不要同情他，不要接收戰(zhàn)俘。你們要勇敢地作戰(zhàn)，讓中國人在一千年后還不敢窺視德國人。”
　　北京被占領(lǐng)以后，八國聯(lián)軍統(tǒng)帥瓦德西特批準士兵“搶劫三天”，不僅圓明園被焚燒劫掠，北京城也被嚴重毀壞。頤和園佛香閣上的彈痕至今清晰可辨。
　　經(jīng)過兩次浩劫，圓明園磚木結(jié)構(gòu)的建筑基本絕跡，僅遺存西洋樓的一些石雕殘跡。依照這些殘跡依稀可以辨認這里曾經(jīng)是遠瀛觀、大水法、觀水法、海宴堂、方外觀。
　　
　　三、圓明園的鬼斧神工讓西方強盜嫉妒
　　
　　英法聯(lián)軍為什么焚燒圓明園？按說經(jīng)過百年的反思這個問題已經(jīng)解決了，然而這是個常思常新的問題，靜下心來仍會找出不同以往的答案。
　　如果包括舊的答案，全面思考這個問題，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
　　首先是因為圓明園鬼斧神工，創(chuàng)造了造園工藝的神話，引起西方的嫉妒。18世紀，歐洲形成中國造園藝術(shù)熱，對英國、法國、意大利等歐洲古典傳統(tǒng)造園藝術(shù)形成強大的沖擊波。圓明園被公認是世界四大著名建筑之一。法國畫家王致誠驚嘆圓明園是“人間天堂”與“造園藝術(shù)的模范”。英國建筑師錢伯斯則不無遺憾地承認中國的造園藝術(shù)是“英國長期追求而沒有達到的”，中國的園林“從大自然中收集最賞心悅目的東西，組成一個最動人的總體”。固然，西方的耶穌會士參加了西洋樓等景觀的設(shè)計，但建設(shè)者幾乎是清一色的中國人。圓明園確實足以證明中國人的超乎常人的智慧。早在18世紀，通過耶穌會士，圓明園的文字說明與圖紙就傳至歐洲。1786年，法國修士晁俊秀通過信函透露了這樣一個信息：畫家郎世寧繪了20幅圓明園的竣工透視圖，并刻了銅板。這些圖繪制于1747年至1760年，歷13年，而這些圖的銅板至今仍被德國、法國、日本的圖書館收藏。可以斷定，18世紀，圓明園已經(jīng)在歐洲具有了相當高的知名度。
　　其次，圓明園是世界規(guī)模最大，價值最高、寶貝最多、最令人驚嘆的寶庫。豪華的裝修，精美的陳設(shè)，琳瑯滿目的貴金屬，巧奪天工的景致，不計其數(shù)的珍寶、古玩、字畫、瓷器、玉器、漆器、鐘鼎、家具、器物、古籍以及屬國進獻的各種奇珍異寶。圓明園匯集了江南名園勝景（西湖的平湖秋月、雷峰夕照，蘇州獅子林等），移植了西方園林建筑（大水法等），園中有富麗堂皇的宮殿，玲瓏精美的樓閣亭臺，以及供皇族游覽的“買賣街”與“農(nóng)莊”。完全可以說，圓明園是世界上最大的一座博物館。
　　用價值連城、無價之寶都不能準確說明它們的價值。關(guān)于這些，西方列強通過與傳教士的往來書信早就有所耳聞，并且垂涎三尺。對于手中掌握當時最先進武器的他們來說，除了搶，他們再也想不到其他滿足占有欲的方法了。于是，他們蓄謀制造借口，開始實施罪惡的計劃。一般人都知道強盜分別于1860年與1900年兩次掠奪圓明園。實際上，從1860年~20世紀30年代，掠奪從來沒有停止過。光是銅件，就被掠奪了30年之久。直至20世紀30年代還有人盜竊石材。偷驢的洋鬼子逃跑了，許多中國人擔(dān)當了拔橛子的角色。這固然可悲，但賬要一并算到洋鬼子頭上。
　　最令人氣憤的是，至今強盜絲毫不隱諱劣跡，公然把贓品擺放到各自的博物館中，蒙騙無知的年輕人。這些擺設(shè)清楚無誤地告訴世人：英國、法國及其他列強掠奪圓明園是地地道道的強盜行為。有動機，有犯罪行為，有后果，有證據(jù)，唯一缺少的是對犯罪人的宣判。
　　
　　四、西方強盜不愿留下“我不如人”的證據(jù)
　　
　　光是嫉妒中國的園林藝術(shù)決不至于冒天下之大不韙，焚燒天下最美的園林。英法聯(lián)軍與八國聯(lián)軍焚燒圓明園還有更深的社會和心理原因。在1860年之前的100年中，以法國為代表，西方世界掀起一場曠日持久的中國熱，崇拜中國文化成為當時西方最時髦的話題。伏爾泰、狄德羅、萊布尼茲、白晉、李明、普希金、巴爾扎克、歌德等都是不折不扣的中國Fans。19世紀30年代情況發(fā)生變化，法國的孔德、泰納與英國的密爾、斯賓塞創(chuàng)建了實證主義與社會進化論，作為西方列強掠奪弱國的理論依據(jù)。實證主義宣稱，人類社會進入了實證（科學(xué)）階段，科學(xué)及科學(xué)指導(dǎo)下的技術(shù)成為世界的第一主導(dǎo)力量，正義、公理、國際公法漸漸變得不堪一擊。斯賓塞提出自然選擇的理論，他的自然選擇與達爾文不一樣，是指向社會的。按照斯賓塞的理論，強國侵略弱國不僅合理合法，還有利于人類“進化”。在這股反動思潮影響下，西方人對中國的熱愛迅速地轉(zhuǎn)變?yōu)閷χ袊�物產(chǎn)的覬覦以及對中國數(shù)千年傳統(tǒng)文化的嫉妒。這種嫉妒不是沒有依據(jù)的，從人文文化與藝術(shù)方面考察，西方諸國合在一起也遠遠不如中國燦爛輝煌。他們所謂的文學(xué)不過是被中國人譏諷為誨淫誨盜的小說，小說在中國傳統(tǒng)文學(xué)中根本上不了臺面。西方的藝術(shù)完全是寫實的，最終與科學(xué)匯合到了一起；而中國的藝術(shù)是寫意的，在全世界獨樹一幟，唯我獨尊。這不能不引起西方的極大不滿，當他們看到圓明園那魔幻般的絢麗與輝煌時，就再也抑制不住殺心了。他們毀了圓明園，心理得到釋放。
　　我不禁想到日本作家三島由紀夫的《金山寺》。該書的主人公游覽金山寺時，被建筑的宏偉與景色的優(yōu)美征服了，占有欲襲上心頭――他想占據(jù)金山寺連同周圍的景色，但他沒有達到目的的實力。于是他想出一個方法，一把火焚燒了金山寺，自己與金山寺同歸于盡，讓自己的靈魂永遠與金山寺在一起。我猜度，三島由紀夫的靈感一定來自于英法聯(lián)軍與八國聯(lián)軍。
　　是的，英法聯(lián)軍與八國聯(lián)軍就是被這樣一種邏輯所驅(qū)使：能搶的搶走，不能帶走的付之一炬，以免留下“我不如人”的證據(jù)。這些強盜一方面有著普通強盜的特征――貪婪，另一方面又不同于一般強盜，他們比一般強盜更壞。事實正是如此，當初，英法聯(lián)軍千里迢迢北上，為的就是搶掠北京的寶物，并把園林之王徹底毀壞掉，以免東方的文化奪去他們理性主義的光芒。他們獲得寶物之后迫不及待地以低價拍賣，一方面是為了獲得現(xiàn)錢，另一方面是為了趕緊銷贓。搶了別人的東西還要當著東西的主人拍賣，真是不要臉到家了。
　　
　　編輯/麻 雯mawen214@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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