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中西文化都重視和強調觀念，認為觀念是能解釋社會行為的重要變量。在國際關系領域中，國家與國際社會之間的交往行為是觀念互動,這一本質決定了觀念是一國外交戰(zhàn)略的核心要素，并對外交戰(zhàn)略提供客觀的自我支持。
　　關鍵詞 觀念 外交戰(zhàn)略 中國傳統(tǒng)文化 馬克思主義 國際關系理論
　　?中圖分類號:Ｄ8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4812（2006）06000612?
　　
　　外交戰(zhàn)略是外交政策和外交行動的總體規(guī)劃，它不是短期的策略行為，而是具有一定時間跨度的全局安排。我國有學者對“外交戰(zhàn)略”下了這樣的定義：“外交戰(zhàn)略，亦稱對外戰(zhàn)略和國際戰(zhàn)略，即指一個國家為了爭取有利于自己的國際環(huán)境，對較長一個時期整個國際格局、本國國際地位、國家利益和目標，以及相應的外交和軍事政策等總的認識和謀劃”，[1]美國外交家和外交思想家傅立民(Charles Freeman)對外交戰(zhàn)略所下的定義是：“外交戰(zhàn)略尋求以非戰(zhàn)爭手段使國家受益。在與他國的較量中，外交戰(zhàn)略致力于確保本國通過盡可能廣泛的途徑以和平手段獲益，同時盡可能減少挫折，減少需訴諸武力或需抵抗外來侵略的各種可能。評價外交戰(zhàn)略不僅要究其所成，還要看它能否防患于未然�！盵2]我們從中美學者對外交戰(zhàn)略所下的定義中看出，雖然兩個定義之中有明顯的共性，但是也明顯地有表現出各不相同的個性。比如中國學者強調的是外交戰(zhàn)略的長遠的“謀劃”，而美國學者強調的是外交戰(zhàn)略的眼前“利益”，兩種定義所強調的核心內涵是有差別的。長遠的謀劃有可能忽略眼前利益，而關注眼前利益則可能缺乏長遠的安排。兩種定義之所以存在這樣的差異和可能產生的后果，這實際上就是“觀念”――尤其是在自身的文化土壤中發(fā)展起來的“自有觀念”， 在其中發(fā)揮著某種導向性的核心影響力。觀念一旦從物質中脫離出來之后，就是形而上的，是精神和意志的存在。觀念是建立在是否相互認同與認可的思想層面的因素，并非單純的硬實力要素，它依賴于國家實力和一國和國際的社會結構，但又總是超越實力和一國的和國際的社會結構，并在特定的國家實力與跨國性的社會結構之間發(fā)揮核心導向作用。?
　　
　　一、觀念的學理探究――一種自我支持的客觀因素?
　　
　　觀念即信念。而國際關系中的觀念則是國際政治行為主體所處的國際社會性質的某種“特殊信念”，它可以完全“自有”，也可以“共有”。觀念既包括一般“道德原則”,也包括對具體運用某種知識的“統(tǒng)一觀點”。對于主權國家而言，“觀念”意味著“自有觀念”，而多邊機構則表現為“共有觀念”，一個健康的國家往往能夠很好地協(xié)調和發(fā)揮“自有觀念”和“共有觀念”。?
　　中國思想中歷來強調“道”，古代思想家老子云，“大道汜兮，其可左右”，[3]“道法自然”，[4]他認為道及其廣大無所不在，它來源自然并像自然有著某種規(guī)律。莊子亦云“道之真以治身，其緒余以為國家，其土苴以治天下”，[5]他用道來闡釋修身治國平天下，并將珍視個人生命置于重中之重的地位,即所謂用道的真諦養(yǎng)身，把治理國家看作是次一級的東西,即所謂用道的剩余來治國、而更次一級的東西才是謀求擴張和霸權,即用道的糟粕統(tǒng)治天下。其實中國傳統(tǒng)思想中對“道”的認識就是一種重要的觀念認同。研究外交戰(zhàn)略中的“觀念”，特別是研究在自身的傳統(tǒng)中形成的外交戰(zhàn)略“自有觀念”和努力探尋全球化時代的外交戰(zhàn)略的“共有觀念”，其實核心就是研究如何通過外交戰(zhàn)略最大限度地體現國家利益與人類的共同利益。?
　　
　　觀念與外交戰(zhàn)略?
　　在國內社會層面上，國家是由內部結構所決定的，即，國家的個體性來源于本國的人口、地理、經濟、科技及歷史等因素所構成的各種軟實力和硬實力的狀況。這些因素隨著時間的推移產生了本國的規(guī)范、規(guī)則、制度、習俗、意識形態(tài)、習慣、法律等自有觀念。通過自有觀念，國家建構內部結構，并最終形成國家的個體性。國家個體性使得國家本能地以自身視角或自有觀念判斷國際形勢和界定國家利益。?
　　國家根據對國際環(huán)境的判斷和對國家利益的界定參與錯綜復雜的國際政治博弈。在頻繁的互動中，國家根據與各國不同的交往經歷與結果，確定他國的敵友身份，同時他國也在確定己方的身份，這種主觀互證最終固化為一種國際社會所承認的共有觀念，并形成該觀念主導下的國際體系。一旦這種體系形成，它將從體系上影響國家的國家利益和對外戰(zhàn)略，即使得國家重新審視自有觀念。因此，國際體系是具有相互主觀印證的互動性質或說是主體間的，其本質即為觀念的循環(huán)互動。?
　　老子提出“反者，道之動”，[7]即“道”的本質屬性是反復循環(huán)運動，這種觀念循環(huán)在國際體系中表現為一個永不停息的觀念互動過程。透過復雜的國際體系層面的觀念互動，就國家個體而言，主體間的國際體系可以單位化為國內社會與國際社會之間的循環(huán)過程，即國家通過自有觀念，參與國際體系結構的構建，由此產生的共有觀念影響國家的身份和利益，進而改變自有觀念和改變國內的物質因素。?
　　值得強調得是，國家從國內社會走向國際社會，須通過一系列的外交活動方能實現。外交戰(zhàn)略是國家外交活動的基本路線圖，國家根據自有觀念對國際環(huán)境做出判斷和制定目標從而形成外交戰(zhàn)略，并通過外交戰(zhàn)略實施，參與國際政治博弈與國際體系建構。因此，觀念就是外交戰(zhàn)略的核心要素。?
　　觀念根源于物質因素的意識，而國內物質因素的變化需要一個相當長的過程，所以觀念作為其派生物，其變化時間更是相對長久。盡管外交戰(zhàn)略隨時變化，但觀念轉變相對緩慢，因而觀念的轉變過程相對于其對外交戰(zhàn)略的影響過程是相對靜止的，只要觀念沒有根本的改變，外交戰(zhàn)略的變化只是形式變化而不涉及核心。?
　　
　　外交戰(zhàn)略的思想理論――觀念的外化形式?
　　同樣，“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7]盡管從“道”這一觀念中派生出“萬物”并“指導萬物”，但是這種派生和指導并非直接，而是通過中間媒介實現的，同樣觀念影響外交戰(zhàn)略通過其外化形式――思想理論的指導才得以實現。外交戰(zhàn)略的思想理論強調國家行為的文化環(huán)境――代表國內結構中的主導信念和理解,是生活現實的一個主要成分。當然觀念根源于物質因素，思想理論也和本國的物質實力緊密相關。兩者的關系是物質事實，他們只有通過人的認知和社會互動才能獲得意義。?
　　由于思想理論為觀念的化外形式，而觀念屬“自我實現的文化”，[8]因而思想理論對本國的外交戰(zhàn)略從根本上提供了一種自我支持，其體現在：一，從其觀念的本質上看，個體最終決定自身的偏好，當行為者相信觀念所反映的規(guī)范原則時，觀念就成為重要的了。[9]二，一旦作為思想理論的觀念被固化為具體外交戰(zhàn)略時，它能對戰(zhàn)略制定者的激情產生長遠影響，甚至延及初始制定者的利益發(fā)生變化之后。簡而言之，固化的思想理論在不存在創(chuàng)新時規(guī)定外交戰(zhàn)略的根本目標。三，思想理論的形成和發(fā)展與本國的歷史綜合環(huán)境息息相關，具有歷史繼承性和本國特色，是本國國家意識的根本組成因素之一，國家在外交戰(zhàn)略中不會弱化思想理論的作用。四，思想理論是本國統(tǒng)治階級世界觀的理論體現，一般情況下，本國統(tǒng)治階級很少會急速地從本質上否定自己賴以存在的合法性理論基礎，而是結合具體國際環(huán)境，作出理論形式的調整和再創(chuàng)新。所以，從國家個體角度看，思想理論在客觀上對于外交戰(zhàn)略是一種自我支持的作用，進而放大到國際體系中，正是由于這種個體的作用，才導致紛繁復雜國際關系的出現。?
　　自我支持并不表示本國思想理論缺乏客觀性。各國自身的思想理論都是根據自己特有觀念所決定的，觀念則來自于本國客觀的綜合環(huán)境，而各國思想理論均為各國外交戰(zhàn)略的“圣經”，因此亦不存在一個絕對客觀的思想理論衡量標準。在當前仍然是相對無政府狀態(tài)的國際環(huán)境下，各國都本能地依靠自身思想理論參與國際事務。中國外交戰(zhàn)略思想理論不同于朝鮮，盡管中朝兩國都是社會主義國家，也不同于印度，盡管中印兩國都是目前發(fā)展較快的發(fā)展中大國，也不同于俄羅斯，盡管中俄兩國是戰(zhàn)略伙伴合作關系，當然也不同于地球上任何其它國家，因為中國的外交戰(zhàn)略思想理論是來源于中國特色的觀念，而這種觀念只有在中國的獨特歷史環(huán)境下才能產生。?
　　
　　二、中國外交戰(zhàn)略的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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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傳統(tǒng)文化、馬克思主義以及西方國際關系已經成為了影響中國外交戰(zhàn)略研究的重要思想理論。前文已經說明了思想理論為觀念的外化形式，因此這三大理論應該是中國外交戰(zhàn)略觀念外化的三個相互聯系層面。?
　　
　　中國外交戰(zhàn)略觀念研究的新方法：進化論?
　　1860年查爾斯?達爾文發(fā)表《物種起源――關于自然選擇及適者生存》，從而引發(fā)了在全球范圍內至今仍未平息的思想革命。達爾文此種思想可以歸結為：新的物種是由有原物種在自然選擇中發(fā)展出來的，即在物種多樣性背后存在一種規(guī)律性的客觀聯系。[10]?
　　考察中國外交戰(zhàn)略時，往往運用某種或多種理論平臺對中國外交戰(zhàn)略進行研究，結果常是由于平臺不同而結論不同。有人為中國外交戰(zhàn)略是防御型或是和平發(fā)展型的，也有人認為是擴張型或挑戰(zhàn)型的。這些研究多少對中國外交戰(zhàn)略有所幫助，但不能成為研究中國外交戰(zhàn)略的實質方法，因為它忽略了一個最重要事實：各種理論背后都是同一種觀念，這種觀念是隨著中國歷史發(fā)展而不斷自我進化的客觀因素，即經過歷史洗滌形成的傳統(tǒng)文化成為我國外交戰(zhàn)略觀念的主要內容；其次，馬克思主義融合到觀念之中成了指導理論；最后，在當前歷史條件下，觀念學習西方國際關系理論中的精華得以進一步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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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種形成：中國外交戰(zhàn)略觀念中的傳統(tǒng)思想?
　　按照進化論的觀點，[11]由于地理隔離（geographic isolation），使得被隔離開的生物群體在該地理條件的自然選擇上逐漸適應了局部的環(huán)境條件，并根據環(huán)境的變化而逐步進化，使得其成員盡可能高效地生存、繁殖和傳播基因，通過這種適應過程形成物種獨有的形式和特征，而最終成為主宰該地域的根本生物種群。同樣，中國傳統(tǒng)文化是根植于中國獨有的人文地理條件。從夏商開始，在黃河和長江流域中國傳統(tǒng)文化已獨立形成；到春秋戰(zhàn)國時期，諸子百家爭鳴創(chuàng)造了中國思想史上的一個鼎盛時期；秦漢以后，中國思想以儒道兩家為主，經過近兩千多年的發(fā)展，已形成了一套被世界所推崇的中華思想體系。?
　　傳統(tǒng)思想自古就對我國對外戰(zhàn)略產生巨大影響，其直接體現為產生了主導東亞長達一千多年的國際體系――中華朝貢秩序�？梢哉f，朝貢秩序是我國傳統(tǒng)思想與我國古代強大國力結合的輝煌成果。首先，中華的文化魅力和中央王朝的超強國力吸引周邊國家積極學習中華文明，使筷子、瓷器、絲綢漢服、漢語漢字，以及官僚體制在東亞地區(qū)廣泛傳播，進而潛移默化地使東亞地區(qū)走向觀念和價值的統(tǒng)一，即產生一種華夏共有觀念，從而為華夏秩序完成了區(qū)域性文化整合。其次，在傳統(tǒng)思想，特別是儒家思想的影響下，任德不任力、從道不從霸、強調中庸和諧和宗族關系已從國內倫理上升到對外謀略的觀念高度。中央王朝不認為周邊國家是需要征服的對象，而是認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 ，[12]不僅對其以禮相待，以德服人而且向其提供經濟好處[13]和安全保證。[14]最后，中華文化已超出國界成為東亞地區(qū)的主導文化，周邊國家也深受傳統(tǒng)思想或是儒家思想的熏陶，因此潛意識里具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儒家等級觀念，與中央王朝確立宗藩關系，向其進貢以及受其冊封被認為是合乎倫理道德的自然行為�？傊�，正是我國傳統(tǒng)思想與對外戰(zhàn)略的結合使得自漢唐到近代東亞格局發(fā)展成為自上而下垂直型的權力關系。[15]這種千年的權力關系使得我國傳統(tǒng)文化已與對外戰(zhàn)略達到某種水乳交融的地步。所以，從繼承性（或說遺傳性）上，盡管近代中華民族歷盡滄桑，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依然是當代中國外交戰(zhàn)略觀念的根本內涵�？鬃拥摹叭识Y”和老子的“柔弱”等哲學思想長期作為指導新中國處理對外交往的原則,和平、中庸、后發(fā)制人哲學觀念也長期影響中國的外交活動。[16]1963年周恩來在概括中國外交戰(zhàn)略的基本思想時說：“我們中國人辦事，就是根據這樣一些哲學思想。這些哲學思想來自我們的民族傳統(tǒng)。” [17]?
　　
　　指導性融合：中國外交戰(zhàn)略觀念中的馬克思主義?
　　進化論認為，各種內部以及外界因素的作用會迫使物種通過其自身潛在的學習能力，模仿或借鑒其它物種適應要求的成功特性。在進化過程中，學習而來的特性逐漸使物種在形式、生理或行為上發(fā)生改變，使物種進一步變化，以抵消不利因素所帶來的消極影響并適應新的環(huán)境，能盡可能高效地生存和繁殖。這種學習過程中的變化也可稱為指導性融合。[19]在上世紀初，中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處于被各帝國主義國家任意宰割的地位。中華民族面臨深重的民族危機，迫切需要新的思想去解決這一難題。1917年十月革命為中國送來了馬克思主義，這種歷史必然的選擇也使得中國傳統(tǒng)觀念開始發(fā)生了順應時代要求的融合。?
　　以李大釗、毛澤東為代表的優(yōu)秀知識分子將馬克思主義引入中國，隨后開始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即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產生指導性的融合。按照指導性融合的涵義，馬克思主義一方面成為指導中國外交的核心理論，另一方面中國傳統(tǒng)的外交理論也和馬克思主義主義經典作家的外交思想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同樣正是俄國革命的成功和國內問題的深重，使得馬克思主義融入中國傳統(tǒng)文化，并在中國煥發(fā)出強大的生命力。在20世紀上半葉的歷史抉擇中，由于馬克思主義強大的生命力和對中國社會主義建設的強大的指導意義，使她成為中國主導的思想體系和核心價值觀念，她也自然和中國傳統(tǒng)“和合”等優(yōu)秀思想融合，成為中國外交戰(zhàn)略觀念的核心內涵，從而形成了今天中國以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為基礎的外交思想體系和觀念體系。從建國之初的向蘇聯的堅定的“一邊倒”策略到今天響亮地提出建立“和諧世界”的理念，半個多世紀的新中國外交的發(fā)展軌跡可以清晰地看出馬克思主義如何和中國傳統(tǒng)優(yōu)秀政治文化融合，形成具有明顯自身特色的“自有的”外交觀念體系。?
　　
　　共同進化：中國外交戰(zhàn)略觀念與西方國際關系理論?
　　進化論認為，在更高的級別上，選擇經常通過物種之間互相影響的方式而起作用。這好比蜜蜂和植物的鄰里關系，大家彼此為對方提供方便，也為自身提供保護。大家相互作用又相互分散，從而擴大了物種之間的選擇和變化的范圍，這種現象亦稱為共同進化。[19]同樣，世界是豐富多彩的，不可能也不應該只有一種模式，一個和平相處、共同發(fā)展的世界，只能是一個各種文明相互交匯、相互借鑒，[20]中國外交戰(zhàn)略觀念與西方國際關系理論也存在相互交匯、相互借鑒的共同進化關系，但是當前中國的外交戰(zhàn)略理論研究存在著兩個困境，[21]使得這種共同進化出現了西方國際關系理論單方面吸取中國外交戰(zhàn)略觀念而加速進化，但中國外交戰(zhàn)略觀念的進化卻裹足不前。?
　　客觀上這種現狀的產生與中國近代歷史息息相關。中國自鴉片戰(zhàn)爭以來就步步西化。當國人忙于經濟自由化、政治民主化、文明現代化時，卻發(fā)現我們都是在拼命地追求一個西方文化主導的體系，一個和自己的祖先沒有任何關系的“上帝”，中國需要超越西方的文化語境。[22]面對中國外交戰(zhàn)略觀念與西方國際關系理論相互借鑒、相互發(fā)展的局面，我們應以中國外交戰(zhàn)略觀念為主體，學習西方國際關系理論的優(yōu)秀部分，從借鑒吸收“上帝”的過程中去挖掘、發(fā)展、豐富中國外交戰(zhàn)略觀念，去追尋中國外交戰(zhàn)略觀念的“太極”。?
　　當然，中國外交戰(zhàn)略觀念學習西方國際關系理論非全盤吸收。第一，“學者分析國際體系運作，政治家構建國際體系。分析者和觀察家的觀點大相徑庭”。[23]在本質上，西方國際關系理論是解釋作用大于預測作用。第二，西方國際關系理論形成、發(fā)展和流行西方，往往不可避免地以西方（或說強權）為中心，以西方的（或說美國的）視角看待世界。它不是所宣稱的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這一點連美國學者伊多?奧倫也提出了質疑。[24]它可能對西方來說是良藥，但它是否能真正解釋或代表中國利益還有待考察。[25]因此，中國外交戰(zhàn)略觀念借鑒西方國際關系理論可以理解為知己知彼，即運用西方國際關系理論研究西方外交戰(zhàn)略來做到“知彼”。全面考察西方國際關系理論的優(yōu)點和不足，結合中國外交戰(zhàn)略觀念的特性對外交戰(zhàn)略理論進行深入系統(tǒng)構建來做到“知己”：從學習西方國際關系理論到引發(fā)中國外交戰(zhàn)略觀念的理論回歸，并最終使得中國外交戰(zhàn)略理論與西方國際關系理論并駕齊驅，甚至超越之。例如，西方國際關系理論中比較重視對軟實力[26]的研究，而我們對西方的軟實力概念進行深入研究后，會發(fā)現它對于中國外交戰(zhàn)略觀念而言已不新鮮。傅立民接受《環(huán)球時報》專訪時就指出，“現在我們到處可以聽到關于如何發(fā)展一個國家軟實力的討論，其實這是孟子的思想，他雖然沒有用軟實力這個名詞，但他注重的是一個國家的道義影響力”。 [27]《左傳?昭公元年》中就有“臨患不忘國，忠也，思難不越官，信也，圖國忘死，貞也，謀主三者，義也”的說法，主張一切戰(zhàn)略與策略皆應該建立在“忠”、“信”、“貞”之基礎上，而“忠”、“信”、“貞”三者整合為一體而形成“道義”之力量。?
　　
　　 結 束 語?
　　
　　強調外交戰(zhàn)略中觀念的作用，是進一步加深我們對外交戰(zhàn)略與策略的科學性和可操作性認識之必須，有助于我們能夠更加準確地和深入地認識什么是中國特色的外交戰(zhàn)略和外交思想。以“自有觀念”界定的中國外交戰(zhàn)略，是今天中國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和以維護國家主權與安全為核心目標，是出于建立良好的周邊安全環(huán)境的需要而對地緣政治的科學把握。以“共有觀念” 界定的中國外交戰(zhàn)略則是在全球化時代。中國不失時機地、準確地推出“和諧世界”的理念，適應中國外交從地緣政治向全球政治擴展的需要。中國的外交戰(zhàn)略觀念必然要在一系列全球性的緊迫的問題上有所體現，即如何在建立全球的防止核擴散、反恐、控制艾滋病、保護生態(tài)環(huán)境等方面發(fā)揮中國的巨大作用。建立在“自有觀念”基礎之上的外交政策與外交戰(zhàn)略和建立在“共有觀念”基礎上的外交政策與外交戰(zhàn)略也是相互相存的，沒有“自有觀念”的外交政策與戰(zhàn)略，我們的外交就只能是依附性的，沒有主心骨的外交；只有“自有觀念”的外交政策與外交戰(zhàn)略而缺乏“共有觀念”的外交政策與外交戰(zhàn)略，中國的外交也就很難在國際政治舞臺上發(fā)揮更加積極的作用，戰(zhàn)略機遇期也就可能失之交臂。今天中國的外交之所以越來越發(fā)揮出她強大的生命力，正是中國外交在“自有觀念”和“共有觀念”上找到了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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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1］ 李世華、張士清：《鄧小平外交戰(zhàn)略思想研究》, 吉林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1996年6月第1版，第1頁。
　�。�2］ ［美］傅立民：《論實力：治國方略與外交藝術（中譯本）》，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4年6月第1版，第60頁。?
　�。�3］ 《老子?第三十四章》。?
　�。�4］ 《老子?第二十五章》。?
　�。�5］ 《莊子?雜篇?讓王第二十八》。?
　�。�6］ 《老子?第四十章》。?
　　［7］ 《老子?第四十二章》。?
　　［8］ 有關自我實現的進一步論述可以參見［美］亞歷山大?溫特著，秦亞青譯：《國際政治的社會理論》，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232頁。?
　�。�9］ 朱迪思?戈爾茨坦、羅伯特?基歐漢編，劉東國、于軍譯：《觀念與外交戰(zhàn)略政策：信念、制度與政治變遷》，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2月第1版，第13頁。?
　�。�10］ 參見［德］莫尼卡?奧芬伯格著，鄭建萍譯：《關于鸚鵡螺和智人――進化論的由來》，上海：百家出版社，2001年第1版，第1頁至第10頁。?
　�。�11］ 參考［英］戴維?布爾尼著，李陽譯：《進化論》，北京：三聯書店，2003年第1版，第130頁至第131頁。?
　�。�12］ 《詩經?小雅?北山》。?
　�。�13］ 周邊國家通過建立和發(fā)展與中國封建王朝的朝貢關系,也可以獲得經濟上的好處。因為,中國封建王朝為了擴大其政治影響,在朝貢過程中實行“厚往薄來”的招徠政策,這也是朝貢制度得以建立和經久不衰的根本原因所在。正如南宋馬端臨《文獻通考》所稱:“島夷朝貢,不過利于互市賜予�！眳⒁娪岢Ｉ�：《試朝貢制度的演變》，載《南洋問題研究》2000年第1期，第55頁。?
　�。�14］ 明清時期，中國向藩屬國朝鮮提供安全保證，大規(guī)模派兵幫助朝鮮抵抗日本侵略。?
　�。�15］ 相比而言，古代歐洲沒有出現垂直型權力格局，這不是由于歐洲上沒有出現過一個掌握絕對硬實力和軟實力優(yōu)勢的大一統(tǒng)國家，例如羅馬帝國，查理帝國，而是由于當時歐洲缺乏受到廣大統(tǒng)治者所贊同和支持的真正意義上的具有建構秩序功能的倫理思想以及主動向外輸出文化觀念的意識，因此導致在建立秩序上依靠武力而非文化。縱然征服一方，但缺乏文化的認同以及基于文化上的區(qū)域性整合，使得這種征服既痛苦又短暫。值得一提的是，歐洲目前正在從水平型權力結構過渡為垂直型權力結構，或說使歐洲正走向聯合和統(tǒng)一。經過兩次世界大戰(zhàn)的教訓，歐洲深知區(qū)域一體化不是武力所能完成。一體化的前提是基于共同文化的區(qū)域整合。一旦歐洲各國的文化觀念形成統(tǒng)一，政治統(tǒng)一便指日可待，而且這種統(tǒng)一將長久牢固。這可以說與華夏秩序建立的過程極為相似。因此，面對西方文化構建的世界體系與主權國家的概念時，我們不必對自己的思想文化妄自菲薄。?
　�。�16］ 參考門洪華：《中國外交哲學的演變》，載《教學與研究》2005年第4期，第48頁。?
　�。�17］ 任曉：《國際關系新視野》，北京：長征出版社，2001年，轉引于郭樹勇：“近代以來中國的外交哲學變與不變”，載《毛澤東鄧小平理論研究》2004年第10期，第67頁。?
　�。�18］ 參考［英］戴維?布爾尼著，李陽譯：《進化論》，北京：三聯書店，2003年第1版，第176頁至第177頁。?
　　［19］ 參考［英］戴維?布爾尼著，李陽譯：《進化論》，北京：三聯書店，2003年第1版，第144頁至第145頁。?
　　［20］ 江澤民：“共同創(chuàng)造一個和平繁榮的新世紀”，載《人民日報》2002年4月11日。?
　　［21］ 兩個困境：一是中國學者的信心不足，眼光不夠長遠，在東西方差異、跨文化交流日益密切的形勢面前顯得動搖和猶豫；二是在了解和消化西方國際關系理論、外交理論方面，有些學者是照單全收，有些是全盤否定，都沒有做到以批判而虛心的精神去了解、學習和借鑒、更新。?
　�。�22］ 陳文軍：“博弈和進化中的發(fā)展路徑”，載《鳳凰周刊》（網絡版）2006年第5期。?
　�。�23］ 亨利?基辛格著，顧淑卿等譯：《大外交》，海南出版社，1998年1月第1版，第11頁。?
　�。�24］ 具體可以參見伊多?奧倫的《美國和美國的敵人――美國的對手和美國政治學的形成》一書中的核心觀點，即美國的政治學依附于國家而非民主。?
　�。�25］ 根據“南方國際關系在線”上有關西方國際關系理論是否能代表維護中國利益的調查中，65?85%的網友持否定態(tài)度。?
　�。�26］ 軟實力的基本含義是通過吸引別人而不是強制他們來達到你想要達到的目的的能力，其表現為“政治制度的吸引力+價值觀的感召力+文化的感染力+外交的說服力”以及領導人與國民形象的魅力和親和力。?
　　［27］ 見“美資深外交家傅立民：關注中國40年中不是‘崛起’而是回歸”，載《環(huán)球時報》2006 年3 月16 日。?
　　
　　（作者簡介：肖剛，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國際問題研究所教授；李季，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國際法專業(yè)2004級碩士研究生，廣州,51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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