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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江良:失去人性的城市

發(fā)布時間:2020-06-07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秋日的暖陽撒滿了整座城市,陳斌走出租房暴露在陽光底下,渾身沒有一絲溫和的感覺。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什么?是飽受鐵拳的苦痛還是壯烈犧牲的悲慘?陳斌這樣擔(dān)憂著,心由衷地顫抖起來,恐慌頓時遍布了全身的每一處。終于,他不敢再設(shè)想下去,只是雙手交叉緊抱著肩,怯怯地望著眼前的城市,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尾隨著趙倩。

  趙倩意識到了陳斌的反常,側(cè)過臉瞅了一眼陳斌,忍不住停下腳步問,阿斌,你是不是很害怕?如果你真很害怕,那我們不去算了。

  陳斌想門都已經(jīng)出了,再回頭顯得也太懦弱了,便強裝作豪氣沖天的樣子,高聲替自己解圍,那有什么好怕的?我多少也是個男的,不會膽小到這種程度吧。

  趙倩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盯著陳斌困惑地說,可我看你好像在發(fā)抖呢?

  陳斌連忙說,沒有呀!我哪里發(fā)抖了?我只是有些冷嘛。說著放開了抱著雙肩的手,故作輕松地做了幾下擴胸運動。

  趙倩就不再作聲。

  于是,倆人便緊緊地偎依著,匯入如梭的人流,向城市深處走去……

  

  趙倩是陳斌以前的大學(xué)同學(xué),現(xiàn)在的新婚妻子。他倆二個月前剛來這座城市的,目前都處于無業(yè)之中。在來這座城市的二個月里,他們幾乎每天晨出晚歸地分頭找工,很遺憾迎接他們的一律是冰冷的面龐。無數(shù)次的碰壁曾使趙倩心灰意懶,一次她終于再也忍不住對陳斌說,阿斌我們回去吧,回到我們的那座縣城去?墒顷惐笠豢诨亟^了趙倩的要求,他說這不行,這怎么能行呢,我們不能就這樣輕易妥協(xié)了。

  陳斌和趙倩原是他們家鄉(xiāng)那座縣城的日報記者。倘若不是因為發(fā)生了后來的事,或許他們現(xiàn)在正太太平平地呆在那里,并有可能就這樣一直呆下去,安于現(xiàn)狀地在那里默默地干上一輩子。然而,命運是一種無法把握的東西,它可能像一輛行駛于平坦大道的馬車,一路順風(fēng)毫無波折;
也可能像一葉顛簸于浪尖上的輕舟,不時會遭受波濤的無情襲擊。陳斌跟趙倩沒有料想到,在他們的感情進(jìn)入白熾化階段,日報那位主管編務(wù)的年輕副總編竟會執(zhí)著追求起趙倩來。

  面對副總編的刻意追求,感情專一的趙倩自然是婉言謝絕。為了徹底打消副總編心頭的幻想,她還跟陳斌速速地結(jié)了婚?墒鞘虑椴⑽匆虼肆私Y(jié),此后他們在單位的日子開始變得艱難起來——那位大權(quán)在握的副總編,雖然年輕有為,但心胸狹窄,因為心存嫉恨,他時不時地給他們穿“小鞋”。陳斌和趙倩一氣之下便雙雙辭職,離開那座縣城,前來這座城市尋求發(fā)展。

  

  陳斌和趙倩乘車來到這座城市的中心——城市廣場。趙倩拿出那架傻瓜相片,對著人群開始試拍。她擔(dān)心緊要關(guān)頭機子失靈,使他們的努力徒勞無功。

  陳斌看著趙倩那副認(rèn)真樣,用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腦說,這架相機絕對OK!不用再試了,我們開始尋找吧!

  趙倩聽陳斌這么說,不服氣地爭辯,要是出現(xiàn)萬一呢?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嘛。說著又堅持試拍了幾張,見沒出現(xiàn)什么問題,才放心地收起了那架相機。

  他們在城市廣場轉(zhuǎn)了一圈,一無所獲,便穿過天河路,順著最為熱鬧的解放路行走。在行走的過程中,趙倩讓眼球起重機的滑輪般拼命轉(zhuǎn)動,焦盼的目光在人群中來回巡邏。

  陳斌木訥地走在大街上,表面不露聲色,內(nèi)心卻驚恐不安。此刻的他思想是前所未有的矛盾,他一面希望尋找的線索出現(xiàn),一面又害怕那種線索的出現(xiàn)。這種矛盾像一把鋒利的鋸子在他心頭來回拉動,使他備受折磨!

  這當(dāng)兒,陳斌不斷地責(zé)怪自己當(dāng)初不該不鍛練身體,使得目前的自己手無縛雞之力;
要是自己健壯如牛,現(xiàn)在就用不著這般擔(dān)驚受怕了。

  

  趙倩是在他們幾近絕望之際,才好不容易找到那份工作的。

  那天,陳斌奔走了一天一無所獲,拖著疲乏的雙腿沮喪而歸。回到租房,趙倩已做好飯等著他,陳斌發(fā)覺她二月來始終黯然的臉,出乎意料地?zé)ㄖ獠省?/p>

  陳斌看著她那欣喜的表情,把握十足地說,你今天找到工作了。

  趙倩眸子里含著笑,一字一頓地說,東方快報社同意試用我了!

  東方快報是這座城市的大報,陳斌不禁為趙倩被接納而高興,禁不住問趙倩東方快報社錄用她有什么條件?趙倩說要她在三天內(nèi)采寫一篇見義勇為的新聞。

  就這么簡單?陳斌疑惑地問。

  就這么簡單。趙倩說,隨即補充道,接待我的編輯部主任告訴我,他們報上已三個月沒見義勇為的新聞了,他們急需一篇有關(guān)這方面的稿子。如果我三天內(nèi)采寫成功,報社就正式錄用我。

  陳斌說,這應(yīng)該不成問題吧,這么大一座城市不至于找不出一條見義勇為的線索。

  趙倩胸有成竹地說,這當(dāng)然不成問題。繼而,不以為然地對陳斌說,原先以為那些大報的記者如何了得,原來也不過如此!

  陳斌附和道,正是!

  

  陳斌和趙倩接近人民路口的時候,發(fā)覺了那起搶劫事件。那時,他們剛從一家大商場轉(zhuǎn)出來,只見街上人聲鼎沸,行人一律朝人民路張望著,脖子伸得很長,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拎著似的。

  陳斌循著行人張望的方向望去,發(fā)現(xiàn)一個男子在人民路上死命地跑著。他手里拎著的一只女式坤包,大幅度地一甩一甩的。在男子的身后跟著一位氣喘吁吁的少婦。那少婦一邊歇斯底里地喊叫著,一邊用求助的目光徒勞地掃視周遭的行人。行人只是津津有味地觀望著,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身子卻恍如在原地扎了根,紋絲不動。

  陳斌正出神地瞧著,身邊的趙倩突然推了他一把,興高采烈地喊叫起來,機會來了!機會來了!阿斌,你趕快追,趕快點!喊著不失時機地掏出那部相機來。

  陳斌在趙倩的喊叫中回過神來,做慣了旁觀者的他,一想到眼前的事件跟自己有關(guān),心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他沒有因趙倩的催促而果斷行動,只是又望了一眼那個劫賊,身體重新發(fā)冷似地顫抖。那一刻陳斌的內(nèi)心彌漫了恐慌,他一遍又一遍重復(fù)提醒自己:對方那么粗壯,自己是他的對手嗎?自己會是他的對手嗎?

  趙倩見陳斌站著不動,又用力地推了陳斌一把,著急地說,阿斌,你快追呀!再不追,那劫賊要跑遠(yuǎn)了。要是讓那劫賊跑掉了,我這次的工作就完了。

  這時,陳斌意識到了按兵不動的危害性,于是拼命地給自己壯著膽邁開了步,朝劫賊狂奔的方向追去。

  可未等陳斌追出幾步,趙倩在陳斌背后大聲叫起來,阿斌,你停!阿斌,你別追了,快停。

  陳斌一愣,連忙收住了腳。

  趙倩一溜煙地趕到陳斌身邊,一把拽住陳斌,驚恐未定地說,我看見那劫賊手里有刀!咱們寧可沒工作寧可餓死也不冒這個險了。

  說話間,那劫賊跑得沒蹤影了。陳斌望著激情漸失的人群,遺憾地對趙倩說,我們放跑了一次機會。

  趙倩貼上來緊緊地偎依著陳斌,柔聲地安慰他說,算了,我們再找別的。我們要找對你構(gòu)不成傷害的。

  陳斌用力地?fù)砹藫碲w倩,心頭涌動起一種說不出的感動,那份感動稍稍稀釋了剛才占據(jù)整個心田的恐慌。

  

  東方快報社同意趙倩試工的第二天,趙倩就一大早上街尋找新聞去了。陳斌還是像一頭拉磨的驢在這座城市里四處轉(zhuǎn)圈,尋找有可能接納自己的單位?墒歉R粯,夜幕籠罩這座城市的時候,陳斌依舊失望地回來了。不過跟以前不同的是,這時的陳斌心里稍稍有了一絲欣慰。他想趙倩今天跑了一天,應(yīng)該找到所需的新聞了吧。趙倩這次如果試工成功,至少緩解了他們目前窘迫的處境。

  可出乎陳斌意料的是,走進(jìn)租房所在的那條小巷,陳斌發(fā)現(xiàn)他們的那間租房漆黑一片。顯然趙倩還沒有歸來。于是,陳斌心里有了一種隱隱的不安。陳斌意識到趙倩尋找新聞時肯定遇到了難題。

  陳斌做好飯焦慮地等著趙倩,到很晚趙倩才終于沒精打采地回來。陳斌一見趙倩的神情,便斷定剛才的猜測正確無誤。果然,趙倩將坤包和采訪用的相機隨手往床上一扔,就滿腹怨恨地嚷開了,這個死城市,這個沒有人性的城市!

  陳斌上前擁住趙倩,勸慰她說,別急,還有二天時間呢!今天找不到,明天再找。我們先吃飯吧。

  趙倩又憤慨地罵了句,這個毫無人性的死城市!

  飯后,趙倩告訴陳斌,她今天在街上跑了一整天,看到搶劫、打架、調(diào)戲婦女的事件不下五起,可就是沒一人挺身而出的。

  陳斌聽著趙倩的敘說,一種深深的憂愁順著心頭爬緣直上。他預(yù)感到要在這座城市找到見義勇為的新聞,看來不是那么容易。怪不得東方快報這么一張大報會三個月沒見義勇為的新聞,也怪不得趙倩一旦三天內(nèi)采集到那種新聞就可以轉(zhuǎn)正。陳斌深深地意識到趙倩這次試工兇多吉少。

  

  陳斌和趙倩繼續(xù)在解放路上行走,尋找他們迫切需要的機會。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到了黃昏?伤麄兪冀K未將周密策劃的方案付諸于實踐。而在這一天的行走中,他們其實有過至少四次這樣的機會,但最終都讓趙倩白白地放跑了。她不忍心陳斌單薄的身架慘遭肇事者的毒打,更擔(dān)心陳斌弄不好被一刀捅死了。那樣不僅得不償失,還會讓趙倩悔恨終身。

  現(xiàn)在,趙倩幾乎徹底絕望了。她盡管跟著陳斌在街上行走,但眼球不再像起初那般靈活轉(zhuǎn)動,游走的勢態(tài)也變得機械和木訥起來。最后,她終于賴在原地不走了,賭著氣跟陳斌說,阿斌,咱們回租房去吧。我不想要那份工作了,他們純粹是在刁難我!

  陳斌的心頭也無可厚非地覆蓋著失望的陰暗,但他還是拼命地給趙倩鼓氣,我們再堅持堅持吧!有詩道“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機會總是在絕望時閃現(xiàn)的。

  趙倩還是賴著不走。

  陳斌也失望透頂了,但他一想到眼前窘迫的處境,便再次動用起三寸不爛之舌,我們趁今天還有時間,再堅持一下吧。要是錯過了今天,明天有時間也白搭了。我們可不能輕易放棄每一次機會。

  最終,趙倩被說動了。

  

  第二天晚上,趙倩悶悶不樂地回到租房,見到陳斌就撲進(jìn)他的懷里嗚嗚地哭了。陳斌拍著她的背脊安撫了好久,她才止住哭。趙倩仰起淚水婆娑的臉,無助地望著陳斌,憂心忡忡地說,我今天又找不到,我的那份工作要完了,你說我們咋辦?

  陳斌緘默著無言以答。他也為他們目前的處境焚心如火!

  夜里,陳斌和趙倩躺在床上,睜著眼呆呆地望著天花板,為接下去的生活發(fā)愁。忽然,趙倩向陳斌側(cè)過身,再一次對陳斌說,阿斌,我們回縣城去吧。

  陳斌說,我們回縣城去還能干嘛?難道回日報?

  趙倩一下子啞了。她知道回日報是不可能的了,一則日報不會再接受他們,二則即使接受,他們也無顏再回去。而不回日報,在那座縣城他們又能找到什么工作呢?其實,離開日報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是他們對那座縣城的徹底決裂!

  少頃,趙倩長嘆一聲說,可我們的錢只夠維持到月底了,你說我們咋辦?

  陳斌的心顛了顛,但違心安慰趙倩說,急什么,明天你再去找找,說不定明天就找到了也不一定的。要是真找不到,我們再另想辦法。末了,陳斌信心十足地說,我就不信憑我們的能力,會餓死在這座城市里!

  

  陳斌和趙倩又在大街上行走了一陣,這時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街上的路燈次第亮起來。望著這座行人開始稀少的城市,一種絕望的情緒像一根藤蔓,在陳斌的心頭爬延。就在陳斌開口想說“我們回去算了”時,一位在包子攤前轉(zhuǎn)悠的小孩,突然進(jìn)入了陳斌的視線。

  通過路燈昏黃的光線,陳斌清楚地發(fā)現(xiàn)那是位十二三歲光景的男孩,他身子削瘦,面色枯黃,衣衫破舊。無疑,他是這座城市里司空見慣的流浪兒!

  于是,陳斌猛扯了一下愁眉苦臉的趙倩,壓低聲音興奮地對她說,我們的機會來了!

  趙倩急忙抬起頭,迅疾地四處張望了一下。見沒什么搶劫之類的事件,憋悶地白了陳斌一眼,不好氣地說,哪有?都到這種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陳斌說,你再仔細(xì)瞧瞧。

  趙倩又重復(fù)了一次剛才的張望,但她顯然瞧不出什么花樣來。

  陳斌見她真看不出來,就飛快地指了一下不遠(yuǎn)處,輕聲而不失神秘地問道,你看到那個小孩了嗎?

  看到了!趙倩還是一臉迷惑,可他又不是劫賊,跟我們要找的機會有什么關(guān)系?

  陳斌禁不住得意地笑了,他滿有把握地對趙倩說,你沒看到他那雙賊溜溜亂轉(zhuǎn)的眼睛?信不信由你,他一個勁地在那包子攤前轉(zhuǎn)悠,一定想趁人不備偷包子吃。

  經(jīng)陳斌這么一點撥,趙倩一下子恍然大悟。她猛地在陳斌背上捶了一拳,驚喜萬分地對陳斌說,真有你的!看來老天不負(fù)我們呀!

  

  陳斌睡到半夜,讓趙倩猛烈搖醒了。陳斌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趙倩見陳斌醒來了,將一半身子壓在陳斌身上,臉對著陳斌欣喜地說,我有辦法了?

  陳斌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不解地問,你有什么了?

  我有找到新聞的辦法了。趙倩說。

  你有找到新聞的辦法了?陳斌完全清醒過來。

  是呀,我睡不著一直在想尋找新聞的辦法呢。

  陳斌就急切地催促道,那你快說說,我看可行不可行。

  趙倩從陳斌的身上回到床上,開始敘述她想了半夜的收獲。她說明天我們一起上街,發(fā)現(xiàn)有搶劫事件你就沖上去“見義勇為”,我當(dāng)作跟你素不相識,以一個新聞記者的身份出現(xiàn),拍照和采訪。(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反正這座城市里的人又不知道我們是夫妻。

  趙倩還未敘述完畢,陳斌的心已冷了半截,他說這辦法好像不怎么行。

  趙倩問,為什么?

  陳斌說我文質(zhì)彬彬的,怎么斗得過那些劫賊。萬一被打傷了怎么辦?

  趙倩想想也是,用力地轉(zhuǎn)了個側(cè),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良久,陳斌無奈地對趙倩說,都到這種地步了,明天我們就照著你說的試試吧。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我們不能就這樣放棄了。

  趙倩說,我們還是再想別的更好的辦法吧。這樣你擔(dān)的風(fēng)險太大了。

  陳斌說,還能想出什么辦法呢?不可能再想出更好的辦法了,我們就這樣試著辦吧。最后恨恨地罵了句,這個死城市!

  

  包子攤的生意很冷清。包子攤的老板一邊應(yīng)付偶爾而至的顧客,一邊顧自忙著做他的包子。他的疏忽使流浪兒蠢蠢欲動,他的腦袋開始撥浪鼓似地?fù)u動,顯然他在向四周望風(fēng)。

  陳斌暗暗地提醒趙倩,叫她不要將目光投射到流浪兒身上。于是,他們故意將臉轉(zhuǎn)向流浪兒的另側(cè),當(dāng)作全然不見他的行動。

  他們的做法果真奏效,流浪兒很快就上當(dāng)了。等他們轉(zhuǎn)過臉去時,流浪兒的手里已偷抓了好幾只包子。

  陳斌見狀,竊喜不已,高喊起來,抓小偷!抓小偷!抓小偷!。

  流浪兒聞聲知道事情不妙,撒腿就朝他們的反向狂跑。陳斌就毫不遲疑地撇下趙倩,像疾風(fēng)一般飛快地追上去。那時陳斌的樣子一定像十足的見義勇為的英雄!

  流浪兒自然不是陳斌的對手,不一會兒就被陳斌追上了。

  陳斌一把揪住流浪兒雜亂的頭發(fā)。驚慌失措的流浪兒拼命掙扎著,企圖擺脫陳斌的控制。陳斌死抓著他,沒讓他得到一絲逃脫的機會。現(xiàn)在的流浪兒已成了他們留在這座城市的惟一籌碼!陳斌怎么會輕易讓他逃脫呢!

  可正在這時,流浪兒突然啪地向陳斌跪下了。那雙膝落地的聲音很響,連陳斌都感受到了他膝蓋的疼痛。流浪兒跪在地上仰視著陳斌,雙眸流露著哀哀的目光,他用一種夾著方言的普通話不斷地向陳斌哀求,叔叔,你饒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拿了!叔叔,我三天沒吃東西了,我是餓極了才拿的。叔叔,你饒過我吧!

  陳斌怔怔地瞅著流浪兒,仿佛從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像被一種硬物用力地撞了撞,手開始不由自主地抖動起來。

  這時,跟在后面拍照的趙倩興沖沖地趕過來,她聽了流浪兒的哀求,臉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她停頓了片刻,帶著哭音對陳斌說,阿斌,你放了他吧,我們不要那份工作,我們不要了。

  陳斌的手全然松開了。

  可是為時已晚!包子攤的老板,還有一些路人聞聲趕集般地過來了。他們來到近前,見偷竊者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孩子,膽子一下大起來,他們自覺地圍成了一個圈,把陳斌、趙倩和流浪兒包起來。陳斌驚詫于已漸冷靜的街上怎么一下子冒出這么多人來?!

  陳斌和趙倩目睹著這氣勢洶洶的人圍,知道大事不妙,于是拼命解釋這小孩已經(jīng)餓了三天,他偷包子是因為實在餓不了了。這樣解釋的同時,陳斌緊緊地扯著流浪兒的手臂,企圖將他帶出重圍。

  可是,陳斌的努力白費了。圍觀者中不知誰領(lǐng)了個頭,他們開始高聲喊叫不休,打死這個小賊骨頭!打死這個小賊骨頭!那聲音遠(yuǎn)遠(yuǎn)地蓋過了陳斌他們的聲音;
而此時那人圍更是密得連一絲風(fēng)都透不出來。

  陳斌和趙倩還在繼續(xù)解釋,可圍觀的人群已經(jīng)不耐煩了,他們把流浪兒從陳斌的手里搶出來,將陳斌和趙倩一古腦兒地擠出了重圍。

  流浪兒在眾多拳頭、巴掌的履蓋下,終于凄慘地哭叫起來。

  那慘不忍聞的叫聲,像一把利刃狠勁地刺著陳斌和趙倩的心窩,他倆用力地擠著鉆著,企圖重新入圍,將流浪兒解逃出來。

  然而,人圍已經(jīng)成了銅墻鐵壁!任陳斌和趙倩如何努力,都無濟(jì)于事!趙倩無助地哭了,拼命地喊叫,你們不要打了,你們不要再打了!陳斌望著這幾近瘋狂的人群,心劇烈地抽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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