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上，女司機聽我說目的地是學校，猜我是老師，便問了我一個問題：“學數學是做什么的？”我被問得莫名其妙，問她遇到了什么困難。她說，小孩子讀幼兒園時老師就讓她交錢去上“數學班”，說如果不打點基礎上了小學跟不上，教師會歧視的。于是她的孩子從4歲就開始做數學題了。后來讀小學，又聽老師的話，上了“奧數班”；上了初中，孩子每天要做許多數學題，經�；貋硪�錢，買了習題集在家里做�！翱墒�，現在上高二了，女兒對我說，她一點也不喜歡數學，”女司機嘆息，“我就想知道，學這個數學有什么用？”
　　離目的地只有15分鐘，我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說清學數學的作用，但即使有更多的時間，我也沒法說清，因為我至今也沒明白“兒童奧數”的教育作用。我只能說：“一件事學到不喜歡了，也就沒什么意思了，但是已經高二了，混過高考再說吧。”
　　人說當今之世“官出數字，數字出官”，然官與數字有關系，五十多年前就有。我經常復習歷史，也想不明白，當年的那些“放衛(wèi)星”的數字是怎么“計算”出來的？是那時人們的數學沒學好，完全沒有數字概念么？同樣，我在想，那些人，不也是學過“算術”而且通過考試的么？
　　我教書半生，學生中數學學得好的人也頗有一批，包括得過重要競賽大獎的，但怎樣才能稱得上真正學數學的人，非我專業(yè)，我不妄論。有一個值得一說，這是20年前的學生，出身農家，境遇貧困，因為太愛數學，不顧艱難，放棄上中專，執(zhí)意要上高中考大學的數學系。家在遠郊，他難得回家，因車資不夠，他總是計算好這幾毛錢最遠可以達到的站點，到了那里就下車，步行回村子。有一回以為車資夠了，上了車才知道又漲價了，他算好站點下車，摸黑走了十幾里路回到家。鄉(xiāng)人說這個孩子讀書讀迂了，天黑車擠，一般不查票的�？墒沁@個學生說：“一元五毛錢只能坐那么長，不下車就錯�！边@個學生現在是大學數學教授，無論教書還是為人，仍舊一是一，二是二，不出錯。所以有人問我門下數學第一的是誰，我總說起他。
　　可是大家觀點不一。有個同志嗯嗯啊啊了一陣，說，這么認真的人，要是組織上考查他，未必能通得過呢。又有人說，要是選舉，這種人也未必得高票呢，這般認真，群眾也未必吃得消他。
　　 所以，我就一直不知道那個“奧數”是指“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呢，還是指中國特有的充滿“奧秘”的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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