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斯德沃爾:我們都是馬基雅維利的信徒
發(fā)布時間:2020-05-26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吳萬偉 譯)
只要想一想人類明顯的“權力欲望”(尼采的用詞),為爭奪權力而投入的巨大能量,小孩中間存在的等級差別,以及下臺的落魄者孩子般的任性破壞,我不禁感到納悶為什么我們的社會對權力有那么多的禁忌。許多心理學課本甚至沒有提到權力和支配,除了在談到被濫用的關系,人人好像都否認權力。
在對權力動機的研究中,有人問公司經理如何看待權力。這些人確實承認有追求權力的欲望,但是強調從來沒有把這個欲望付諸行動。他們喜歡負責任,希望有名望,有權威。抓住權力不放的人是別人。
政治上的候選人同樣不愿意承認貪婪權力。他們把自己作為大眾的公仆來推銷,聲稱得到權力是為了解決經濟問題,提升教育水平。你聽說過哪個候選人承認他渴望權力么?顯然,“公仆”這個詞是欺人之談。有誰相信他們加入現(xiàn)代民主的對政敵的誹謗中傷純粹是為了我們嗎?那些候選人自己相信嗎?那將是多么不尋常的犧牲啊?
和黑猩猩一起工作是新鮮的。這些黑猩猩才是誠實的政治人物。政治哲學家托馬斯•霍布斯(Thomas Hobbes)說不管是對人類還是對猩猩來說都有難以壓制的權力欲望。如果看了猩猩為得到支配地位公然耍手段,就再也沒有必要去尋找別的隱蔽動機或適當?shù)闹Z言了。
上大學的時候,我還沒有準備好接受這個觀點,我從阿納姆動物園(Arnhem Zoo)的觀測窗口俯視小島上猩猩的行為。那時候學生應該是反傳統(tǒng)的,我的披肩長發(fā)證明了這點。我們認為權力是邪惡的,野心是可笑的。但是對猩猩的觀察迫使我思考權力關系,認為它是根深蒂固的東西而不是壞東西。
也許不平等不能僅僅當作資本主義的產物而不屑一顧,事實上要深刻得多,F(xiàn)在可能有點陳腐,但是在1970年代,人類的行為被看作非常靈活的:不是天生的,而是文化的。人們相信,如果我們真愿意,可以去掉陳舊的傾向如性嫉妒,性別角色,物質欲望,還有權力欲望等。我的猩猩對這個革命性的號召充耳不聞,仍然表現(xiàn)出同樣過時的傾向,沒有任何認知不和諧的跡象。
我當時并不知道一生都要和這些動物打交道,我再也沒有坐在木頭凳子上觀看動物幾千個小時的奢侈享受了。那是我一生中最有啟示性的時間。我非常地投入想象著什么力量讓我的猩猩做決定。后來在晚上睡覺的時候也夢見它們,更有意思的是,我開始用新的眼光來看我周圍的人類了。
我天生觀察力強。我妻子并不總是告訴我她買了什么,但是她得承認這個事實:我走進家門幾秒鐘就能挑出任何新的或變化的東西,不管這個有多么微不足道?赡苁切沦I了書插進其他書籍里了,或者冰箱里新的一罐東西。我這樣做往往沒有意識到的意圖。
同樣的,我喜歡關注人類的行為。如果到了一家餐館,我要挑選一個位置,能夠讓我面對盡可能多的餐桌。我喜歡跟從社會動力學---愛情,緊張,無聊,厭惡---我周圍基于身體語言的,我認為比說出來的語言揭示更多的信息。因為跟蹤別人成了我自動的行為,所以成為爬在猩猩社區(qū)墻壁上的蒼蠅對我來說是再自然不過了。
我的觀察幫助我用全新的視角觀察人類的行為。這里,我的意思不僅僅是人們常常聽到的進化論的觀點,而且是像猩猩一樣的表現(xiàn)撓頭,沖突,沮喪的表情,如果一個朋友過分關注別人的話。
同時我開始質疑一直以來學到的關于動物的知識。他們都是按本能行動,沒有未來觀念,他們做的一切都是自私的。因為這些與我觀看到的事實不吻合。我無法歸納出“猩猩”同樣方式的行為,沒有人說出人類的現(xiàn)實。我看的越多,我的結論就越和我們對別人行為的判斷相似,比如這個人善良和友好,那個人以自我為中心。沒有哪兩個猩猩是一樣的。
根本無法斷定猩猩群體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不知道各自的角,不明白各自的目標。猩猩政治,就像人類政治,是個體的策略問題,看看到底是誰出人頭地。生物學文獻對理解社會中的權術沒有任何用處,因為對動機語言的厭惡。生物學家不討論意圖和情感。
所以我回到馬基雅維利(Niccolò Machiavelli)。在安靜地觀察時,我讀了一本四個世紀前出版的書!锻踝印罚═he Prince) 讓我進入正確的思維框架來解釋我在島上看到的現(xiàn)象。盡管我敢肯定哲學家本人從來沒有預料到他的著作會用在這個研究上。
在猩猩中間,等級森嚴超越一切。當我們帶進來兩只雌性,正如我們測試的時候常做的那樣,讓她們做同樣的事,一個就要走,另一個留下來。第二個猩猩不大敢接受獎勵,不去碰讓人困惑的盒子,電腦,或任何我們在做實驗時用的東西。她可能像別的猩猩一樣急切,但是聽從她“上司”的命令。沒有緊張或敵意,出了這個小組他們可能是最好的朋友。這個雌性猩猩就是來支配別人的。
在阿納姆,女王媽媽確實偶爾用激烈的方式攻擊別的雌性而破壞她的地位,但是一般來說她得到普遍的尊重。媽媽最好的朋友Kuif分享她的權力,但是這根本不是和雄性的結盟。女王登上權力寶座是因為任何人都確認她是領袖,意味著沒有什么可爭吵的。既然地位基本上是性格和年齡的問題,媽媽就不需要Kuif。Kuif分享了媽媽的權力,但是并沒有幫助擴大媽媽的權力。
但是在男性中間,權力總是爭取來的。它不是基于年齡或任何別的品質,必須通過斗爭得來,并通過打敗競爭者才能保持權力。如果男性結盟,那是因為他們相互需要。男性的地位是由誰戰(zhàn)勝了誰決定的,不是單個人的較量而是作為整體來看。
如果男性在體格上打敗對手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如果每次他試圖這樣做,整個團體和他對著干。為了統(tǒng)治,男性必須體格健壯,同時擁有一幫一旦打斗激烈的時候能幫他解圍的干將。當Nikkie是頭領的時候,Yeroen的幫助就至關重要。不僅Nikkie需要老男性的幫助制衡位于第三位的男性,而且因為他在女性中不受歡迎。女性合伙反對他并不稀罕。Yeroen普遍受到尊重,能夠站在Nikkie和嗷嗷叫的女性之間阻止群眾的不滿。但是正如Nikkie幾年后表現(xiàn)的那樣,復雜的策略也有失算的時候,Yeroen變得越來越難以容忍他的伙伴,因而失去支持導致地位迅速下降。Nikkie過分低估了他對這個老狐貍的依賴。難怪我們說政治技巧,不在于你是誰,而在于你做了什么。我們對權力太合拍了,能夠對任何新的布局配置迅速做出反應。
如果一個商人想從大公司弄到合同,他就會一次次地接觸各種人,這些接觸讓公司內部對手,幫派,勾心斗角的畫面就一一顯現(xiàn),比如誰想得到什么位置,誰覺得被誰冷落了,誰正在失去影響力等。這個圖畫至少和公司的組織結構圖一樣重要。我們如果沒有對權力斗爭的敏感,根本就無法生存。
權力就在我們周圍,不斷地被鞏固、被挑戰(zhàn)、被精確地算計。但是社會科學家,政客,甚至老百姓都把它當作棘手問題看待。我們傾向于掩蓋深藏的動機。像馬基雅維利,任何人打破沉默公開談論權力的話將可能毀掉自己的名譽。沒有一個人想被稱為“馬基雅維利那樣的人”,雖然我們中絕大部分都是。
譯自:“We are all Machiavellians” By FRANS B.M. DE WAAL
http://chronicle.com/temp/reprint.php?id=whmny6nt603y0vku6vuapgbnka32z6y
譯者簡介:吳萬偉,武漢科技大學外語學院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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