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光煒：解讀"桂冠詩人"郭沫若的內(nèi)心世界:無奈與荒誕
發(fā)布時間:2020-05-21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一】
郭沫若解放后創(chuàng)作水平的全面滑坡，集中表現(xiàn)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在１９４９年到１９７８年的２７年間，郭沫若筆耕不止，共寫新詩和舊詩一千幾百余首，出版有《新華頌》（１９５３）、《毛澤東的旗幟迎風飄揚》（１９５５）、《百花集》（１９５８）、《百花齊放》（１９５８）、《長春集》（１９５９）、《潮集》（１９５９）、《駱駝集》（１９５９）、《東風集》（１９６３）、《蜀道奇》（１９６３）、《邕漓行》（１９６５）。離世后由他人編選的還有《沫若詩詞選》、《東風第一枝》、《郭沫若游閩詩集》，總共１３本之多，另一些詩作因某種原因沒有收入。
郭沫若可謂活到老，寫到老，直到他去世的前兩年，還寫下了當時膾炙人口的《水調(diào)歌頭·粉碎“四人幫”》。不僅如此，他還創(chuàng)下了解放后詩歌界的幾個“最”：一是在同輩詩人中寫得最多的詩人；
二是最先發(fā)明了“政治打油詩”這一新文體；
三是最先寫出歌頌新時代的詩作《新華頌》，比向來敏感的艾青的《旗》早了整整７天。
�。保梗担浮ⅲ保梗担箖赡�，可稱之為郭沫若詩歌寫作的“狂歡節(jié)”期。他生產(chǎn)詩作之快，簡直創(chuàng)造了自中國新詩誕生以來的“奇跡”。常常是一天一首甚至數(shù)首，與相對講究的歷史研究、歷史劇創(chuàng)作比，在題材上可以說到了狂放無忌、什么都可以入詩、什么都可以順手拈來的地步。
當然，他在藝術(shù)上的粗制濫造，也“登峰造極”。郭沫若熱烈地關(guān)注著全世界和我國政治生活中的重要事件和各個時期的中心工作，將之作為他詩歌創(chuàng)作的主要靈感。大至怒斥美帝國主義干涉我軍炮擊金門（《斥美國戰(zhàn)爭狂人》）、陪同毛澤東等國家領(lǐng)導(dǎo)人登天安門（《慶祝建國十周年》）、保衛(wèi)世界和平運動、朝鮮戰(zhàn)爭、“三反”“五反”、過渡時期總路線的頒布、長江大橋和十三陵水庫建成、“大躍進”和大煉鋼鐵運動，小到掃文盲學(xué)文化、防治棉蚜蟲、除“四害”、山東民間剪紙和看高甲劇團演出，無一不攝入他的筆底，引發(fā)他詩歌創(chuàng)作的沖天豪情。
郭沫若寫得最多、最濫的還是“紀游詩”，每到一地皆有詩作。但即使抒發(fā)游山逛水的豪興，也不忘聯(lián)系國內(nèi)形勢、政治斗爭和建設(shè)成就，給人穿鑿附會的印象。他在一篇文章中記述自己拼命趕制詩作的“心態(tài)”時，曾形象地說：“我到張家口地區(qū)去，自然而然地寫了幾十首詩，最后一首詩的最后一句是：‘遍地皆詩寫不贏’，完全是我的實感。那些詩不是我作的，是勞動人民做在那里，通過我的手和筆寫出來的。”（１）
熟悉郭沫若創(chuàng)作歷史的人們不禁會問：這位中國新詩的奠基者，難道昏庸到竟然不知寫詩的義理和章法了嗎？答案是：否。
【二】
在２０世紀２０年代，郭沫若曾明確宣稱：“詩是人格創(chuàng)造的表現(xiàn)”，“個性最徹底的文藝便是最有普遍性的文藝，民眾的文藝”。他向往強有力的個人，在想象中塑造了那個具有無限能量的“天狗”式的自我形象，把是否有突出的個性看作詩的生命。他認為，“詩之精神在其內(nèi)在的韻律”，“內(nèi)在的韻律便是‘情緒底自然消漲’”。（２）他還說，“具有音調(diào)的，不必一定是詩，但我們可以說，沒有情調(diào)的，便決不是詩”，“非詩的內(nèi)容，要借韻語表現(xiàn)時，使我們不生美的感情，甚至生出嘔吐的”效果。（３）
正因深信“個性”、“內(nèi)在韻律”、“情調(diào)”是構(gòu)成詩的基本要素和創(chuàng)作的根本原則，除此之外都是“非詩”的東西，在１９２８年完成詩集《恢復(fù)》之后，已有敏銳危機感的郭沫若決定不再寫詩，而改寫戲劇和從事歷史研究。
唐曉渡認為，解放后的郭沫若之所以發(fā)展到這一步，完全是“屈服于權(quán)力和政治中心話語”的結(jié)果，（４）丁東則對晚年的郭沫若持著一種寬諒的口吻，他說：“自古以來，文人由士而仕，都難免以出讓自我為代價”，“郭老的悲劇在于，他不是沒有自省能力，而是有心自省，無力自拔”。（５）
郭沫若未必是真心背叛和拋棄藝術(shù)信仰，問題在于他已經(jīng)不能再像２０世紀２０、３０年代那樣完全掌控住自己的筆。郭沫若同樣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人。像大多數(shù)中國知識分子一樣，“士為知己者死”的傳統(tǒng)道德觀念，深刻地支配著他的思想和感情，也深刻支配著他的言與行。建國后，中國共產(chǎn)黨和中國人民給予了他極高的政治地位和榮譽，給了他連想都不敢想的最高的“禮遇”。對一生都處在飄泊和動蕩之中的郭沫若來說，欣欣向榮的新中國，和５０年代整個社會和諧、健康與上進的氣氛，與他和同代知識分子所長期奮斗與苦苦追求的“社會理想”應(yīng)該是一拍即合的。（６）
【三】
作為文人，他只有手中這一管筆；
而“知恩圖報”，則是他這一時期最適當和最真誠的個人表達。在此情況下，“歌頌”和“贊美”新時代成為郭沫若１９４９至１９５７年間詩歌創(chuàng)作的“主旋律”，是極其正常的，也是十分符合邏輯的。１９４９年９月２０日他在《新華頌》一詩里寫道：
人民中國，屹立亞東。
光芒萬道，輻射寰空。
艱難締造慶成功，
五星紅旗遍地紅。
生者眾，物產(chǎn)豐，
工農(nóng)長作主人翁。
�。保梗担材辏保苍拢常比眨凇队浭澜缛嗣窈推酱髸藐愂謇显崱て淞分辛髀读颂鎳謶n的真實心情：
協(xié)商談判是一端，
五國能齊舉世歡。
漫道和平無原則，
還須增產(chǎn)克艱難。
�。保梗担纺辍拔逡还�(jié)”，在天安門城樓看到廣大人民群眾萬頭攢動的熱鬧情景，不禁豪情萬丈，他真正地激動了：
天安門下人群如海，
天安門上勝友如云。他滿眼所見的都是：
你看呵，孔雀在開屏，
一群蝴蝶在鬧著星星。
五彩的探照燈的光，
在半空中織成云錦。于是，他要把真誠的祝福獻給“使人們歡樂著直到天明”的這個新時代。
同年９月，武漢長江大橋提前竣工的消息傳來后，興奮之中的郭沫若，馬上揮筆對那座遙遠和宏偉的大橋展開了豐富而夸張的藝術(shù)想象：
一條鐵帶栓上了長江的腰，
在今天竟提前兩年完成了。
有位詩人把它比成洞簫，
我覺得比得過于纖巧。
一般人又愛把它比成長虹，
我覺得也一樣不見佳妙。
長虹是個半圓的弧形，
舊式的拱橋倒還勉強相肖，
但這，卻是坦坦蕩蕩的一條。
長虹是彩色層層，瞬息消逝，
但這，是鋼骨結(jié)構(gòu)，永遠堅牢。
我現(xiàn)在又把它比成腰帶，
這可好嗎？不，也不太好。
那嗎，就讓我不加修飾地說吧：
它是難可比擬的，不要枉費心機，
它就是，它就是，武漢長江大橋！手舞足蹈的郭老，在這里竟和熱愛他的讀者玩起了繞口令式的文字游戲。但手舞足蹈、癲狂有余而感情充沛，何嘗不又是郭沫若和當時整個時代情緒的真實寫照呢？！
�。保梗担改晔枪魝�人的轉(zhuǎn)折點，詩歌的濫情年，和他一生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全面崩潰期。這一年的郭沫若，開始漸露出厭世與玩世之態(tài)。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當年他寫詩２３２首，平均不到一天半一首。這還不包括那些扔進廢紙簍，或沒有收進《郭沫若全集》的無法統(tǒng)計的詩作。這一年，郭沫若的詩歌音調(diào)突然高了幾個八度，有一種直沖云霄的形象和效果。
【四】
造成這種結(jié)果，有以下幾個原因：
一、轟轟烈烈的“大躍進”將面臨全面的失敗，假話、空話和大話惡性發(fā)展成全社會的普遍風氣，對領(lǐng)袖人物的個人崇拜更是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它直接誘發(fā)了詩人內(nèi)心世界的毀滅感和虛無感，使他理想社會的大廈在頃刻間坍塌下來。他從五四時代起即執(zhí)著追求的“自由”、“民主”和“光明”的宏偉目標，一時間土崩瓦解，潰不成軍————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現(xiàn)實的刺激和打擊。有人說：“郭沫若對‘大躍進’把學(xué)生身體弄壞了也有看法。了解到浮夸、虛報的真相，他也反感；
老百姓得浮腫病，他也有點憂國憂民。”（７）
�。冈拢玻溉眨谝环庑胖辛髀冻黾怃J的諷世口氣：“有人稱我為‘社會主義的哥德’，更希望我‘寫出二十世紀中國的浮世德’來。這若不是開玩笑，就是一種嘲諷罷。”（８）
然而就在半年前，他卻言不由衷地鼓勵青年學(xué)生說：“紅就是朝氣發(fā)揚的象征。社會主義制度下的勞動者，你們看，那是多么精力彌滿、朝氣發(fā)揚。我們就是要做到這樣的紅，有氣魄創(chuàng)造新文化、創(chuàng)造幸福生活、創(chuàng)造理想的共產(chǎn)主義社會�！保ǎ梗┩媸啦还е畱B(tài)，是對社會現(xiàn)實的曲折反應(yīng)。
二、“革命的浪漫主義與革命的現(xiàn)實主義”的提倡，成為一個日益狹窄但凜然不可冒犯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原則。本來對新中國的“人民文藝”抱有熱望的郭沫若，這時嚴重地意識到，所謂“個性”的、“自由”放任的詩歌創(chuàng)作已完全不可能。由此形成了心理上的極大反差：一方面他熱情地附和這一文藝主張，寫出多篇文章向社會推廣，另方面私下又把表露屈原獨立人格的舊作《桔頌今譯》抄與友人，其中有這樣的詩句：
燦爛的桔樹啊，枝葉紛披，
生長在這南方，獨立不移，
……
啊，年青的人，你與眾不同。
你志趣堅定，竟有桔樹的作風。（１０）“桔樹”的作風，在這里恰好構(gòu)成了對所謂“兩結(jié)合”的強烈反諷。值得深思的是，桔樹的高風亮節(jié)和獨立品格是對濁世的徹底否定，而郭沫若在公開場合的隨波逐流，卻又是對桔樹形象的一種褻瀆。
三、現(xiàn)實的扭曲導(dǎo)致了郭沫若人格的扭曲，而人格的扭曲則造成了他詩歌創(chuàng)作的徹底變形。于是，“他后來寫詩是自暴自棄，反正我就這么胡寫了，不是當詩寫，想到哪兒就寫到哪兒。有（？）什么時事，《人民日報》等媒體就找他約稿，請他作詩表態(tài)，他一般都不拒絕。約了稿就寫，寫了就刊登，刊登后自己也就忘了�！保ǎ保保⿲暨@一階段私下的言行，上述所引只是一個存有爭議的孤證，我們一直找不到有分量的旁證。而歷經(jīng)時間的淘洗，出示孤證的人是否經(jīng)過了有利于現(xiàn)在的修改或潤飾，也很難說。不過，從他創(chuàng)作數(shù)量的驟然增加，藝術(shù)質(zhì)量的普遍粗糙化來看，以上推論當是無可置疑的。
玩世態(tài)度是培育無聊之作的天然溫床，而無聊的意境，則將大量詩作變成了令人罕見的藝術(shù)贗品。郭沫若１９５８、１９５９兩年的詩歌在題材上可分兩類：一是迎合時事而不假思索的“應(yīng)時之作”；
另一類是游山玩水的紀游詩。前者具有代表性的是詩集《百花齊放》，其他遍布《郭沫若全集》“文學(xué)編”３、４卷中。
�。保梗担改辏吃�，郭沫若響應(yīng)“百花齊放”的號召，決意把兩年前做的“牡丹”、“芍藥”和“春蘭”三首詩拿出來，湊齊一百首，藝術(shù)地象征社會生活中“百花齊放”的大好形勢。他承認對花了解不多，“在寫作中，很多朋友幫了我的忙。有的借書畫給我，有的寫信給我，還有的送給我花的標本或者種子。我還到天壇、中山公園、北海公園的園藝部去訪問過。北京市內(nèi)賣花的地方，我都去請過教�！保ǎ保玻�
創(chuàng)作不是依靠生活的觸發(fā)、心靈的激動，而是去硬找、硬作，并居然表白得如此堂而皇之，一副無聊之心態(tài)不禁躍然紙上。他用《雞冠花》比喻總路線的一日千里的形勢時曰：
因此，我們特別地把頸項伸長，
因此，我們特別地放開了喉嗓：
“鼓足干勁，力爭上游，乘風破浪！”
誰還沒聽見嗎？聾得太不象樣！他以改變《臘梅花》的開花日期奉承“人定勝天”的大道理，說：
在冬天開花已經(jīng)不算希奇，
掌握了自然規(guī)律可以改變花期。
不是已經(jīng)有短日照菊開在春天？
我們相信臘梅也可以開在夏季。跟著批“白專道路”的輿論，他把詩的意境完全丟在一旁寫道：
陽光如果缺少，我們要起變化，
紅色的花會要變成白色的花。
在這里顯然包含著深刻教訓(xùn)：
紅色專家也能變成白色專家。
郭沫若“跟形勢”寫詩的例子可謂多矣，下面不妨舉出幾例：蘇聯(lián)第一顆人造衛(wèi)星上天，他馬上寫出《第一個人造地球衛(wèi)星的訊號》；
紀念“十月革命”４０周年的前一天，他就創(chuàng)作出《歌頌十月革命》；
偶爾看到毛澤東的一幅照片，他寫了《題毛主席在飛機中工作的攝影》；
看完歌劇《白毛女》之后，他順手又寫出了《題五位白毛女合影》作為祝賀；
得知我國運動員在國際比賽獲得好成績的消息后，郭沫若發(fā)表了《體育戰(zhàn)線插紅旗》；
離建國十周年還差９天，他就為這個節(jié)日準備了８行短詩《慶祝建國十周年》；
為中央氣象局他題寫了《題氣象館》，刊于１９５９年１０月１６日的《氣象簡報》第三十期上；
他還專為一家雜志題詩，題目叫《題〈圖書館通訊〉》，并登在１９５９年《圖書館通訊》第十期。等等。
今天看來，這些詩作不光意境平庸，語言粗糙，而且詩風也甚惡劣，對作者本人的形象也是整體的糟蹋和破壞。據(jù)龔濟民、方仁念的《郭沫若傳》所述，作者那兩年已發(fā)展到近于瘋狂和失去理智的狀態(tài)，到了被天下書生所恥笑的地步。１９５８年五六月間，郭沫若親率北京第一批“走馬觀花”體驗生活的文藝家們，(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以文聯(lián)參觀團的名義去張家口地區(qū)深入生活，先后在懷來縣花園鄉(xiāng)、涿鹿縣和張家口市訪問和勞動了半個月。由于當?shù)仡l頻施放畝產(chǎn)“衛(wèi)星”，郭趕寫的數(shù)十首詩從手稿到交新華社發(fā)稿，常常要幾次更改數(shù)字，因為他詩中的數(shù)字跟不上“躍進”數(shù)字的變化：什么番薯“爭取畝產(chǎn)一萬斤”，什么“不見早稻三萬六，又傳中稻四萬三”，什么“不聞鋼鐵千萬二，再過幾年一萬萬”，究竟是在寫詩還是寫童話，連作者本人也不辨真假了。（１３）
【五】
如此的“詩歌創(chuàng)作”受到今人的譏評，是不讓人感到意外的。洪子誠指出：“這些代替了他二十年代初在《女神》中的‘自我’形象和個性化的情感表現(xiàn)，是概念的堆砌和對事實的一般性描述”，“這已經(jīng)近于文字游戲了。《百花齊放》可以說是開了從‘大躍進民歌’到六七十年代時興一時的簡單比附的詠物詩的先河�！保ǎ保矗┲x冕對郭這一時期的詩歌也進行了尖銳的批評，他說：“他為各種各樣的政治運動和中心任務(wù)寫詩，從某項政策的頒布到農(nóng)村的學(xué)文化和防治棉蟲。為了加強政治意識，他不惜以大量的標語口號入詩，著名的組詩《百花齊放》可以說是以簡單的外形而裝填流行的政治概念的標本。”（１５）
以上的創(chuàng)作，實乃是“政治打油詩”的典型的品格。說郭沫若是當代把這類詩品推向極端的“桂冠詩人”，應(yīng)該不算是一個過分的評價。從事這類詩寫作的人，實際既不對政治認真負責，也不再對自己的心靈負責。它象征著我國當代社會一部分高層文化人士一種玩世的極端情態(tài)，在它背后，隱伏著５０—７０年代社會道德、文化和精神生活的深刻危機。
�。保梗矗鼓暌院�，郭沫若也曾極清醒地指出：“您對于‘人民本位’的觀點提出了一個很重要的補充，認為它不僅與‘帝王本位’相對立，而且與‘官僚本位’相對立。我同意您的看法。在封建制度之下，‘官僚本位’是依附于‘帝王本位’的，前者乃是后者的延伸；
在目前的社會主義制度之下，雖然‘帝王本位’已經(jīng)失去了存在的基礎(chǔ)，然而‘官僚本位’的惡性勢力還有所抬頭，應(yīng)該說，這正是一股封建殘余�！保ǎ保叮┻@說明他對當時的現(xiàn)實，不是沒有自己的認識。但他最終放棄了“浮士德”式的探索，而走向油滑、自我保護和自我褻瀆的一途。
由此可以說，“政治打油詩”正是郭沫若無奈與荒誕心態(tài)的真實反映。在今天，對這一文學(xué)現(xiàn)象和精神現(xiàn)象的深入探究，也許比對它的徹底否定更有思想的價值。
■注釋：
�。薄す簦骸叮保梗担改辏对拢玻谷罩玛惷鬟h》，《郭沫若書信集》（下）第９６、９７頁。
2.郭沫若《論詩》，引自《文藝論集》，上海光華書局，１９２５。
�。场す簦骸墩摴�(jié)奏》，引自《文藝論集》。
４·唐曉渡：《郭沫若和新詩的現(xiàn)代性》，《文藝爭鳴》１９９７年１月號。
�。怠ざ|：《從五本書看一代學(xué)人》，《黃河》１９９６年第４期。
6·１９２４年８月９日夜，從中國回到日本的郭沫若在信中向老友成仿吾吐露了生活的窘?jīng)r：“我們在這兒收入是分文沒有的，每月的生活費，一家五口卻在百元以下，而我們到現(xiàn)在終竟還未餓死”，又說，“我為這三百元的路費在四月底曾經(jīng)親自跑到東京：因為非本人親去不能支領(lǐng)。我在東京的廢墟中飄流了三天，白天只在電車里旅行，吃飯是在公眾食堂，一頓飯只要一角錢或一角五分錢，晚來在一位同鄉(xiāng)人的寓所里借宿�！辈粏稳绱�，三百元剛?cè)砑催�了二百五十元舊債，最后終因拖欠房租，被房東“趕出來了”。這種個人苦難與郭向往的“新時代”之間的鮮明對比，成為我們研究他５０、６０年代真實心態(tài)的一個重要參照。參見郭沫若《孤鴻———致仿吾的一封信》，《文藝論集續(xù)集》，上海光華書局，１９３１。
７·同１。
�。浮ぁ吨玛惷鬟h》，黃淳浩編《郭沫若書信集》（下）第９９頁，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１９９２。
�。埂す簦骸吨虑嗄晖瑢W(xué)們》，１９５８年２月１０日《中國青年報》。
１０·同１
�。保薄ね�。
�。保病す簦骸栋倩R放·后記》，人民日報出版社，１９５８。
１３·同８，第４１１、４１２頁。
１４·洪子誠、劉登翰：《中國當代新詩史》第３８、４０頁，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１９９３。
�。保怠ぶx冕：《２０世紀中國新詩：１９４９—１９７８》，《詩探索》１９９５年第一輯。
１６·《１９６０年１２月３日致陳明遠信》，《郭沫若書信集》（下）第１１５頁。
�。ㄗ髡邽橹袊嗣翊髮W(xué)中文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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