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感情備忘錄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文學教育越來越貧血,學術規(guī)范越來越教條,他卻一直道成肉身,堅持以三十七度的體溫教書、寫作、生活,不狂熱,也永不冷卻。 飯桌上,羅崗這樣描述最可怕的人生:你在師大出生,你爸是師大的,你媽也是師大的,你們住在師大宿舍,你跟對門小姑娘青梅竹馬長大,她媽是師大的,她爹也是師大的。你和小姑娘先在師大附幼,然后師大附小,然后師大附中,然后師大,一路同學上來,畢業(yè)以后雙雙留在師大。你們結婚,你們生孩子,孩子繼續(xù),師大附幼,附小,附中……
可吳曉東淡淡一笑,他不這么看。《漫讀經典》中,他用“生于船,長于船,死于船”解釋了傳奇。托納托雷的影片《海上鋼琴師》,他拿來和卡爾維諾的小說《樹上的男爵》對讀,“男爵和1900以卓爾不群的姿態(tài)守住了自己的邊界,也就創(chuàng)造了屬于自己的獨一無二的世界,創(chuàng)造了一種在限制中窮極可能性的生活,最終也守住了自己的傳奇的疆域。他們遵循的是另一種邏輯,一種以有限去叩問無限的邏輯,他們窮極的正是限制中的可能。”
以有限叩問無限,幾乎就是曉東的姿態(tài)。十年前,我們在一次山西之行中認識,羅崗用“北大著名男生”介紹他,他眼神溫暖、溫文爾雅,一桌女生多少都有些蘇曼殊云“恨不相逢未剃時”的感覺,所以大家使勁說話,小時候那樣,為了引起別人注意,結果表現出了瘋癲。但曉東只是微笑,以不變應萬變,沒聽他說過他媽的,沒見他笑到頭發(fā)亂,在一個熙熙攘攘的時代,他沒有一分鐘失態(tài),也一分鐘不曾茍且。文學教育越來越貧血,學術規(guī)范越來越教條,他卻一直道成肉身,堅持以三十七度的體溫教書、寫作、生活,不狂熱,也永不冷卻。
事實上,正是在曉東身上,我第一次意識到,狂熱或者說狂愛,并不是文學研究者的DNA,換句話說,敏感和沉潛才是激情的最佳賦形。
“敏感又沉潛”,這是曉東對青年加繆的概括,后來,“敏感”被他用來描繪過張愛玲,“沉潛”被他用來形容過“S會館時期的魯迅”,我覺得這也準確地概括了曉東本人。讀《漫讀經典》,很多次,我為他無與倫比的詩學解讀能力所傾倒,而這種能力使這本書的寫作,遙遙地越出了批評范疇,成為創(chuàng)作,成為激情的隱秘表達。
《陽光?苦難?激情》是曉東的一篇早期文章,我記不清自己在各種場合多少次地讀過它,因為他文中引到的茨維塔耶娃的著名獨白,“我生活中一切我都喜愛,并且是以永別而不是相會,是以決裂而不是結合來愛的!蔽铱戳舜暮陀嘘P茨的很多文章和書,終于在茨的傳記中重新看到這句話,卻反而不那么激動。后來我明白,這些引文經過曉東的再敘述,恰似春雨樓頭尺八簫,不必再問櫻花橋。
所以,拿起《漫讀經典》,你可以先把書中的引文看一遍,它們就像加密的線索,勾勒了曉東的抒情地圖,說得更準確些,這是一張代表性的抒情地圖,一半是二十世紀外國文學的中國閱讀,一半是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大陸閱讀,合在一起,它顯示出一個中國文學研究者的激情和抱負:二十世紀感情備忘錄。
同時,這個備忘錄,因為其鮮明的中國胎記,也可以被視為吳曉東對中國感性世界的詩學整理。書中,無論是卡夫卡的寓言,博爾赫斯的想象,還是?思{的時間、昆德拉的存在,都在指向這些作家的中國旅程。而且有意思的是,異域十篇和本土十篇有著幾乎是精心策劃的對稱性,比如,1990年8月,他寫下了《失落者的歌唱》,討論了蕭乾的激情,隔了四個月,他描繪了加繆的激情;2004年3月,他完成《尺八的故事》,追蹤了卞之琳的文化鄉(xiāng)愁,5月,他寫下《二十世紀最后的傳奇》,深化了同一個主題,用他的引文來表達:“仿佛可以從草地上悟出長久以來在內心折磨著他的那個東西:對于遠方的思念、空虛感、期待,這些思想本身可以延綿不斷,比生命更長久。”
從二十世紀到二十一世紀,很多人事變遷,但曉東一直在北大。這些年,也只在大大小小的一些會議中和曉東碰面,好像總在告別。那年山西會議,我們一幫上海去的打道回府,曉東因為比我們晚走,一個人來送我們一幫人,買了很多吃的喝的,我們在檢票口和他揮手,想起一句話,“這樣的成員從來也不會很多,但總是至少有一個存在于某處,而這樣的人有一個也就夠了!
因為有這樣的一個人,文學始終是我們最初和最后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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