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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的敗局 紳士局

發(fā)布時間:2020-03-25 來源: 感恩親情 點擊:

  如果說四川獨立是一場“袍哥革命”,陜西獨立是一場亂哄哄的“袍哥造反”,湖南的獨立,則是另一番模樣。湖南紳權(quán)特重,不過單就辛亥年說,湖南的紳權(quán)大有衰落之勢,湖南士紳、諮議局內(nèi)部推舉的都督黃忠浩,居然被會黨或巡防隊的代表輕易否決,還直接送上了斷頭臺。光復后選出的都督、副都督,也與士紳界毫無關(guān)聯(lián)。
  
  辛亥逸事之七
  百年前的10月10日,武昌城數(shù)聲槍響,一場倉促的起事意外成功,催生了亞洲第一個共和國。本刊特辟“辛亥逸事”欄目,以講故事的方式,再現(xiàn)辛亥革命發(fā)生前后的細節(jié),勾勒出中國百年歷史進程的線條。已刊發(fā)系列文章《讓子彈飛》、《三位北京客的辛亥年》(上下)、《天下未亂蜀先亂》、《袍哥革命》、《斷了皇帝的后路》。敬請垂注。
  
  “辛亥革命的一課”
  在九歲的小學生沈岳煥眼中,這些天明顯跟往日不同:叔父紅著臉在燈光下磨刀的情形,真十分有趣。這孩子一時走過倉庫邊看叔父磨刀,一時又走到書房去看爸爸擦槍。他不明白將發(fā)生什么事情,但卻知道有一件很重要的新事快要發(fā)生。
  第二天醒來,似乎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只是家里人的臉色都白白的。一數(shù),家中似乎少了人,幾個叔叔全不見了。只有父親一個人坐在太師椅上。沈岳煥上前問:
  “爸爸,爸爸,你究竟殺過仗了沒有?”
  “小東西,莫亂說,夜來我們殺敗了!全軍人馬覆滅,死了幾千人!”
  革命在長沙取得成功之后,湖南境內(nèi)各地相繼宣告獨立,只有湘西辰沅永靖等地,由于地處一隅,頑抗到12月底,到次年1月初才宣告革命成功。從1911年10月27日起,湘西鳳凰廳的城防軍與光復軍展開了曠日持久的攻防戰(zhàn)。
  鳳凰廳苗變頻仍,有清以來即為軍事重鎮(zhèn),防御極嚴。光復軍人數(shù)雖多,但以弱攻強,自然討不了好。尤其當他們被打敗后,各鄉(xiāng)苗人中的土官,又從后面襲擊,拿下人頭解城請賞,故而景況十分慘烈。
  好在沈岳煥自小就看衙門殺人,不怕死人,于是由一位長身四叔帶他去看人頭,于是一幅顏色鮮明的圖畫展現(xiàn)在九歲小孩眼前:
  “于是我就在道尹衙門口平地上看到了一大堆骯臟血污人頭,還有衙門口鹿角上,轅門上,也無處不是人頭。從城邊取回的幾架云梯,全用新竹子做成。云梯木棍上也懸掛許多人頭,看到這些東西我實在稀奇,我不明白為什么要殺那么多人。我不明白這些人因什么事就把頭割下!保ā稄奈淖詡鳌罚
  聽說人頭共有四百一十個。沈岳煥聽大人們低聲閑談,也不太懂,大約是城中紳士與城外攻城部隊早就約好了,主要攻打道臺、鎮(zhèn)臺兩個衙門,當時卻因城里軍隊方面談的條件不妥,沒有接應(yīng),誤了大事。
  沈岳煥當然不知道,沒有談妥的條件,主要為“是否保護商人”,光復軍不敢保證紀律,城里的官兵不敢放他們進來,再加上光復軍分為三支,相互之間聯(lián)系失靈,終于潰敗。史載此戰(zhàn)光復軍折損一百七十余人,那么其他的人頭,顯然是殺民充匪請賞的慣伎。
  造反已經(jīng)失敗了,而殺戮剛剛開始。城防軍將城內(nèi)布置妥當之后,就派兵分頭下鄉(xiāng)捉人,捉來的人只問一兩句話,就牽出城外去砍掉。捉來的人太多,有的既沒剝衣服,也沒用繩子綁上,趕到城外,居然就混進看熱鬧的人群中走掉了。但大多數(shù)人從鄉(xiāng)下被捉來,糊里糊涂還不知道究竟,直到到了河灘,被人吼著跪下,方覺得不妙,大聲哭喊驚惶亂跑,劊子手趕上去一陣亂刀砍翻。
  這樣的畫面每天都在上演,每天大約殺掉一百個。延續(xù)了一個月,方才漸漸減少。天氣寒冷,不怕尸首腐爛生疫,再說也來不及埋,又或許可以用以示眾,河灘上總是躺著四五百具尸首。
  沈岳煥日日上城頭去看對河殺頭,與其他小孩比賽眼力,看誰能數(shù)清河灘上死尸的數(shù)目。后來又增添了一種新花樣,就是去天王廟看犯人擲?。因為抓來的人太多,殺得本城紳士都開始心寒,不得不創(chuàng)了一種搖號制度,將犯人牽到天王廟神像前,擲竹?,只有全陰雙覆,才殺,一陰一陽或全陽,都開釋。沈岳煥混在小孩中,“看那些鄉(xiāng)下人,如何閉了眼睛把手中一付竹?用力拋去,有些人到已應(yīng)當開釋時還不敢睜開眼睛。又看著些雖應(yīng)死去還想念到家中小孩與小牛豬羊的,那份頹喪那份對神埋怨的神情,真使我永遠也忘不了”。
  這些畫面就這樣留在沈岳煥腦海里。他對革命的印象,就是殺人,殺戮那幾千個無辜的農(nóng)民。
  到得第二年年初,鳳凰終于光復。雖然省城長沙早已宣布獨立,卻要等到鳳凰光復電報來到,“大街小巷鳴鑼宣傳,人心大定”。
  革命引發(fā)了如許的殺戮,但革命本身卻算平和。鎮(zhèn)守使、道尹、知縣,只要肯離境就可保無事。除了沈岳煥的一個表哥,從苗鄉(xiāng)回來,在全城開會時,打了縣知事一個嘴巴,引得全場笑鬧,弄得大會幾乎開不下去,鳳凰這座兵多于民的小城幾乎沒什么變化。
  然而沈岳煥的心中卻死死地記住了那幾幅顏色鮮明的畫面,血淋淋,紅艷艷。后來他說,這是“辛亥革命的一課”。1923年8月,沈岳煥來到北京,他向一位親戚解釋他為何要遠離故鄉(xiāng):
  “六年中我眼看在腳邊殺了上萬無辜平民,除對被殺的和殺人的留下個愚蠢殘忍印象,什么都學不到。……被殺的臨死時的沉默,恰像是一種抗議:‘你殺了我肉體,我就腐爛你靈魂!
  這個從小慣看殺人、從軍六年的年輕人,帶著腦海中無數(shù)顆人頭的記憶,離開了人命如草芥的邊城故鄉(xiāng)。他改了名字,叫做從文,打算用手里的筆,為那上萬具被殺的肉體,存留他們的靈魂,抗擊這世間枉殺的愚蠢與殘忍。
  
  小曾國藩被殺了頭
  國民黨大佬吳稚暉1920年在長沙做“市民演講”時,這樣歸納湖南的特產(chǎn):“你們湖南,只有兩大出產(chǎn),第一,是兵;第二,是革命黨!辈还苁潜是革命黨,都需要一往無前的精神。
  具體到清末民初這一段,則1925年長沙《大公報》一篇文章說得最透實:“猛進是其長,而躁進則其短;倔強是其長,而偏激則其短。敢為天下先而自己復立腳不定。譬如清末迄今,倡革命者湖南人最猛(黃興),而反革命者湖南人亦不弱(黃忠浩以身殉);倡帝制者湖南人為首(楊度),而推翻帝制者亦湖南人為首(蔡鍔)。”
  這篇文章發(fā)表時,民國已經(jīng)開張了十四年。黃興、蔡鍔,都變了偉人銅像,楊度搞了籌安會,學禪學佛了一大圈,此時已加入中國國民黨,尚未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只有黃忠浩這個辛亥年就被殺了頭的“反革命者”,居然還能被湖南人記得,倒也算一個異數(shù)。
  黃忠浩是湖南黔陽人,出身是“優(yōu)貢生”,秀才里的尖子,后來捐了個內(nèi)閣中書的小官,便“主沅州講席”,說明學問不壞。他以書生起家,卻轉(zhuǎn)而帶兵,因此自許為曾國藩第二。歷任湘撫如趙爾巽、陳寶箴,都很賞識他。甲午中日戰(zhàn)爭前,黃忠浩調(diào)入湖北,張之洞對他也相當贊許,雖然沒有打過洋人,但掃蕩各地亂民,屢建功勞,治軍講究“不擾民,不怕死,勤操練,戒輕浮”,人稱其軍為“忠字旗”,確實有幾分曾國藩時代湘軍的風采。
  黃忠浩一直做到廣西右江鎮(zhèn)總兵,又署四川提督。告老還鄉(xiāng)后,以紳士身份,辦湖南省教育會,有聽過他演說的人稱,黃忠浩主張“圖富強以抗敵,興教育以新民”,以及修治洞庭、振興農(nóng)業(yè),在湖南講新學的人群中,頗有名望。
  而且,黃忠浩還是湖南礦業(yè)界的領(lǐng)袖,他在沅州開金礦,“是為湘有礦務(wù)之始”,辦教育的同時,又兼任湖南礦務(wù)總局中路總辦。保路運動興起,他也是反對鐵路國有政策的一員。學術(shù)、軍事、教育、實業(yè),晚清諸重要領(lǐng)域,黃忠浩樣樣皆能,這樣的人,放眼湖南,大概也沒有幾個吧。
  如果沒有武昌事變,黃忠浩也許就會在長沙一直講新政,辦教育,興實業(yè)。即使大清覆滅,他也許會當遺老,也許不會,但多半不會被當做湖南的頭號反革命寫進史冊。
  武昌之亂,起于新軍。以兩湖地理之近,唇齒相依,當然唇亡齒寒。而且大把的湖南人在武漢鬧著革命,不用腦子都知道他們一定會派人潛回湖南,鼓噪新軍,制造第二個武昌,再反過來支援湖北。
  巡撫余誠格一收到武昌的消息,立即謀劃如何防范新軍。湖南新軍鎮(zhèn)統(tǒng)蕭良臣是北方人,部下不太服從他。既然余巡撫的幾位前任都相信黃忠浩,那么,讓他來當巡防隊統(tǒng)領(lǐng)吧!
  余誠格讓黃忠浩統(tǒng)軍,并非只是看中他諳熟軍事,更重要的原因,是黃忠浩為長沙知名的紳衿。湖南紳權(quán)之重,天下知名。起用黃忠浩,便于與長沙士紳溝通,只要這些紳衿不插手革命,單憑新軍和會黨,余誠格有信心彈壓得住。
  黃忠浩也確實很能幫余誠格的忙,打算把新軍打散,分配到湘西等地,讓地方武裝牽制他們,再調(diào)精悍著稱的“鎮(zhèn)?兵”過來長沙。長沙紳衿也很買黃忠浩的賬。湖南諮議局議長,與譚嗣同、陳三立并稱“湖湘三公子”的譚延?公開發(fā)表談話稱:“文明革命與草竊互異,當與巨家世族、軍政長官同心協(xié)力而后可!”巨家世族,他自己就是,軍政長官是誰?黃忠浩也。紳衿們請黃“宣布革命,自任都督,以維桑梓”。新軍中也有勸進者,聲稱可以推舉黃為援鄂總司令。
  據(jù)說黃忠浩對于眾紳衿革命的提議,也并非全不動心。他派出一名親信往漢口前線打聽戰(zhàn)事消息,有人說,如果民軍能占領(lǐng)武勝關(guān),扼住南北交會要道,說明清廷大勢已去,那他也不妨采納“眾紳推挽之意”,實行革命。
  然后武昌事變四天過去了,黃忠浩得到漢口電報,稱清軍大舉南下,武勝關(guān)安然無恙。于是他改變了曖昧的姿態(tài),忽然以“曾文正公”自居,他的幕僚也自稱“左文襄公”,這是要替大清守住湖南這片要沖,預備當中興名將了,即使不成功,也要為清廷盡忠。
  10月22日,長沙新軍攻破撫臺衙門,發(fā)現(xiàn)余誠格換了便服,正準備逃跑。諮議局推舉出的兩位紳士黃翼球、常治當即上前勸說:“今日之事,憲臺還不知道嗎?我們特來恭請憲臺到軍政府去辦事!庇嗾\格驚問:“軍政府在哪里?”黃翼球說:“在諮議局。”余誠格很猶疑,道:“這又怎么對得起皇上呢?”常治冷笑一聲:“什么皇上!是一個這樣長的小孩子,他曉得什么!”說著用手比了比一尺左右的長度。
  接著黃翼球與常治力勸余誠格出來主持大局,還以黎元洪為例說服他。余誠格總是推三阻四,末了說:“此事太重大了,各位請坐,休息休息,等我到里面和家父商量商量。”兩位紳士及隨同新軍居然也就放余巡撫進去內(nèi)堂。當然,余誠格立即從撫臺衙門左側(cè)的一個缺口逃了出去,逃到了湘江中的日本軍艦上。
  當同盟會的焦達峰(長沙起義首領(lǐng),光復后任湖南都督)等人進入撫臺衙門時,巡防隊的士兵不僅不阻攔,反而舉槍行禮。他們走到后門,發(fā)現(xiàn)有人穿著補服,騎馬倉皇而出,這時有巡防隊士兵故意高喊:“我們統(tǒng)領(lǐng)來了!”頓時一群新軍、會黨一擁而上,將之刺于馬下。那人大叫:“我不是黃忠浩!我不是黃忠浩!”哪里有人聽他,一徑推到天心閣的城樓上斬首。
  在綁縛推搡的過程中,就有人用拳擊黃,有人打黃的耳光,還有人用刺刀在黃身上亂刺。這些根本不認識黃忠浩的士兵,何來那么大的仇恨?是公仇還是私怨?不得而知。黃忠浩被綁送到城樓上,已經(jīng)只剩了半條命,再被砍下頭顱,懸在城門上示眾。
  據(jù)稱諮議局本來已經(jīng)內(nèi)定推舉黃忠浩為湖南光復后的新都督?墒,當諮議局、巡防軍、新軍、會黨幾方代表開會時,巡防軍一名代表徐鴻斌突然提出“殺統(tǒng)領(lǐng)黃忠浩為交換條件,否則巡防隊即不加入”,諮議局方面只好勉強答應(yīng)。
  湖南軍政府當天的布告里,有“兵不血刃,商民交歡”之語。這可以算是事實,光復當日,整個長沙才死了四個人,都是清廷不肯投降的官吏。黃忠浩是其中位置最高者,其實他與余誠格一樣,本可以不死而走。造化如此,從可能的湖南都督到懸于城樓的頭顱,黃忠浩證明了湖南人的倔強。
  
  紳士靠邊站
  湖南紳權(quán)特重,這是清末的常識。這種士紳的特權(quán),跟湘軍因洪楊之亂崛起有關(guān)。平定洪楊之后,朝廷擔心湘軍尾大不掉,動手遣送。那些起于行伍的湘軍官兵,帶著天大的平逆之功,以及從各地搜羅的珍寶金銀,回到湖南,變成碩大無朋的士紳集團,外有奧援,內(nèi)結(jié)同黨,有幾個地方官敢拿頂子去跟他們拼?
  不過單就辛亥年說,湖南的紳權(quán)大有衰落之勢。地方上還算好,如沈從文的父親沈宗嗣,當過軍官,在鳳凰素有名望,湘西光復,他是主事者之一。湘西光復后,“地方一切皆由紳士出面來維持,我爸爸便即刻成為當?shù)匾肆恕薄?
  省城的景況卻不大妙。試想諮議局內(nèi)部推舉的都督(一說統(tǒng)制)黃忠浩,居然會被會黨或巡防隊的代表輕易否決,還直接送上了斷頭臺,則士紳的勢力對長沙革命的控制力之弱,可想而知。
  這一層,可以歸結(jié)為1910年搶米風潮的余波。
  搶米風潮,表面上看是官民沖突。湖南大荒,米價騰貴,官吏又無所作為,導致長沙市民黃貴蓀一家四口跳老龍?zhí)蹲员M,引發(fā)市民騷動,而巡警道賴承裕面對民眾時說的“一百文的茶有人喝,八十文一升的米就嫌貴”,成為長沙搶米風潮的直接導火索。
  賴承裕后來說,這句話不是他說的,而是湖南巡撫岑春?在德律風(電話)里對他的訓話,賴不過轉(zhuǎn)述而已。無論如何,官吏處理不當,激成民變,是可以肯定的。
  然而事后湖廣總督瑞?、新任湖南巡撫楊文鼎會奏的折子,對巡撫岑春?、藩臺莊賡良等地方文武多有維護,對當?shù)厥考潉t大加打壓。他們向朝廷表示:湖南米價調(diào)漲,正是由于王先謙、葉德輝等士紳壟斷糧市,囤積居奇,而且在官府下令禁運糧食出省后,還聯(lián)合洋人大量運糧出省,導致湖南遭遇空前糧荒,全省公私存米,不足兩月之食。米價往日不過二三千文一石,1906年水災(zāi)時,也不過四千余文,此時卻高達七千文以上。官方調(diào)查認為,正是士紳的囤積,加上長沙市民與洋人的日常沖突,才導致?lián)屆罪L潮演變成反洋人、反新政的暴動。
  湖南官員的報告里要求,將長沙士紳王先謙、葉德輝、楊鞏、孔憲教,即行革職,“從重治罪”。折子還說“現(xiàn)值朝野籌備憲政之際,正官紳協(xié)合進行之時,如任聽此等劣紳,把持阻撓,則地方自治,恐無實行之望”。
  這種要求被朝廷采納了,湖南紳權(quán)遭到了空前的打擊。余波所及,即使開明士紳一派,也不免于難。湖南諮議局議長譚延?帶頭上奏,認為“湘亂由官釀成,久在洞鑒,事前湘紳屢請阻禁、備賑,有案可查”。但上諭批復是“諮議局職司立法,不宜干預地方政事”,等于是駁回了。
  街頭的風評也很不利于士紳。一首竹枝詞責罵他們:“事變發(fā)生,議員滿堂,噤若寒蟬,無一仗義執(zhí)言之人!备匾氖,搶米風潮中,民眾不僅焚燒了衙署、教堂,還焚燒了不少學堂。這反映了民風保守的湖南對“新政”的不滿。連駐長沙的日本領(lǐng)事都觀察到了這一點。他向本國政府報告說:“焚燒學堂的意義在于:近年來,為了解決教育經(jīng)費的巨量開支,地方百姓的負擔大為加重。新政引起通貨膨脹,使米價激劇升騰,但是,窮人子弟并未在新學堂里得到任何好處!
  由此,可以理解為什么紳權(quán)特重的湖南,辛亥舉事的主力卻是會黨與新軍,諮議局在其間的作用,甚至遠遠比不上武漢與成都,而光復后選出的都督、副都督,居然與士紳界毫無關(guān)聯(lián)―當然,這種狀況并沒有維持多久,紳權(quán)的力量并未消失。
  
  辛亥逸聯(lián)
  君在,臣何敢死
  寇至,我則先逃
  辛亥革命一起,滿清遺老紛紛逃出京城,前往天津、上海租界,租界內(nèi)房價為之驟升。有好事者書一聯(lián)曰:“君在,臣何敢死?寇至,我則先逃!
  
  民國萬稅
  天下太貧
  民國初建,百姓起初歡呼雀躍,許多人家的門口都貼上“民國萬歲,天下太平”的對聯(lián)。旋即,軍閥混戰(zhàn),官僚橫行,政治黑暗,苛捐雜稅多如牛毛,民不聊生,對聯(lián)遂改為“民國萬稅,天下太貧”。
  
  男女平等,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陰陽合歷,你過你的年我過我的年
  清末官員于式枚生性詼諧,民國初成,他曾擬一聯(lián)曰:“男女平權(quán),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陰陽合歷,你過你的年我過我的年。”于式枚逝世后,陳三立(陳寅恪之父)作挽聯(lián)曰:“尋常挾孤憤,滑稽評今古。”
  
  民猶是也,國猶是也,何分南北
  總而言之,統(tǒng)而言之,不是東西
  晚清名士王?運曾為袁世凱重用,但終究深窺到袁某之野心,曾寫下名聯(lián)曰:“民猶是也,國猶是也,何分南北;總而言之,統(tǒng)而言之,不是東西!鄙下(lián)嵌入“民國”二字,諷刺民國南北分裂;下聯(lián)嵌入“總統(tǒng)”二字,痛斥袁某人“不是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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