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頤:喪失底線的陸川
發(fā)布時間:2020-06-17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南京!南京!》與《拉貝日記》兩片同以南京大屠殺為背景,又幾乎同時上映,不巧“撞車”,自然形成對比和競爭。兩片的藝術(shù)水平究竟孰高孰低,觀眾盡可各有各的看法,不必也無法“統(tǒng)一”。但《南京!南京!》的導(dǎo)演陸川在競爭中不擇手段、喪失底線的做法卻令人難以認同,值得深思。
在激烈的票房競爭中,陸川使出的殺手锏是傳統(tǒng)的“釜底抽薪”之法和一度非常盛行的“上綱上線”、扣大帽子的做法。
他想法設(shè)法對在南京大屠殺中拯救數(shù)十萬中國民眾的拉貝本人陰陰陽陽地貶損一番,以此達到貶損競爭對手《拉貝日記》的目的。陸川說:“您翻翻我們所有的教科書,里面都沒有中國人的事兒,中國人就是被殺,這不叫事兒。中國人到底怎么回事?沒有!而且其實也沒有日本人的事兒。這么一個核心的事兒上,進入公眾記憶的就只有德國人,就德國人救了中國人。最后被我們孩子記起來的就只有一個德國人救了20萬中國人,就這么一個好人好事兒。這對我們有用么?下次再出事兒還得再找一個救世主?”拉貝日記中記有日本人來找妓女的之事,陸川的解讀是:“拉貝輕描淡寫寫了一句話,我在看的時候突然知道,人是有立場的,再幫助我們,他也是德國人,他不會站在這是我們同胞兄弟姐妹的立場說讓她們?nèi)。如果都是中國人,可能他敘述就不是這樣!薄叭绻覀冊谶@件事上只記得德國人救了20萬人,這對死去的人是不公平的。” (“我想拍一個戰(zhàn)爭本性的東西”,《三聯(lián)生活周刊》,2009年第11期)“辛德勒是作為猶太人的對立面來拯救他們,但拉貝不是,他是納粹,是中國的第三方,不是當事者,在屠殺開始之后兩周他就帶著20箱中國文物顛簸,仔細看他的日記,過節(jié)他還吃火雞呢,他和辛德勒沒法比!保ā蛾懘ɑ貞(yīng)質(zhì)疑》,2009年4月20日《時代周報》)
為貶損《拉貝日記》,年紀不大的陸川卻也學(xué)會“上綱上線”,給電影《拉貝日記》扣上了“政治不正確”、意識形態(tài)爭奪的大帽:“這些題材中的電影就是意識形態(tài),《拉貝日記》就是德國人給自己拍的主旋律,在經(jīng)濟危機下重新在歐洲給德國人樹立形象。我覺得是侵占中國人的公眾記憶”。他說自己曾和一記者直接爭起來:“他說‘拉貝救了20萬中國人’,我說你用哪只眼睛看歷史的?日本是覺得殺掉30萬人之后沒必要再殺,所以才讓20萬人活下來。中國人付出那么大代價,活點兒人下來都歸功于一德國人,太可笑!睘榱似狈,他已不顧基本史實,把那20萬中國人之所以活下來說成是日本人覺得沒必要再殺!把“活點兒人下來都歸功于一德國人”“太可笑”,那把“活點兒人下來”說成是日本覺得沒必要再殺就不可笑?其實,陸川這種觀點不僅更“可笑”,而且更荒誕!他還說:“我作為中國導(dǎo)演,就覺得‘南京大屠殺’歸根結(jié)底是中國和日本的事兒,拉貝雖然有份,但半道就走了;
而且中華民族多少年來起起伏伏、哪次是外國人救了我們?如今《拉貝日記》要樹立的是德國人是我們的救世主、我們要在納粹黨旗下受庇護、末了你還得為你的感恩去付錢、你每六十塊錢的票里三十塊就去了德國……這是我對這個片子真實的看法,所以我不會在中國電影院里看它、我可能會買碟!保ā蛾懘ɑ貞(yīng)質(zhì)疑》)
這最后一句話,暴露了他如此貶損拉貝、上綱上線給電影《拉貝日記》扣上“政治不正確”的真實動動機。
拉貝和十幾位外國傳教士、教授、醫(yī)生、商人等在中國民眾被侵略者大肆屠殺時共同發(fā)起建立南京國際安全區(qū),拉貝擔(dān)任安全區(qū)國際委員會主席。他和一些國際友人在當時極其危險艱難的戰(zhàn)爭環(huán)境中,奮不顧身地抗議屠殺并盡其所能地阻止侵華日軍對中國人民瘋狂施暴。他們設(shè)立的安全區(qū)為大約25萬中國平民提供了暫時棲身避難的場所。拉貝自己的住宅和小花園,也擠進了600多名中國難民,受到保護。這固然不是拉貝一人之功,但拉貝厥功至偉卻是不爭的事實!熬热艘幻,勝造七級浮屠”,拯救20萬生命之壯舉,該“勝造”多少級“浮屠”呀!然而,在陸川看來,這一切都不如他自己一部電影的票房重要,所以他不是以感恩之情看待此事,而是強調(diào)拉貝的吃火雞,把德國人救助中國人與中國人的反抗對立起來,把對拉貝的頌揚說成是要樹立德國人是我們的救世主,并進一步將其與中國國家需要一個外國救世主這種帶有殖民色彩、頗能挑動某種民族情緒的話語聯(lián)系起來……
陸川說:“‘南京大屠殺’歸根結(jié)底是中國和日本的事兒”。不,大屠殺歸根結(jié)底恰恰不只是“中國和日本的事兒”!而是全人類的災(zāi)難,全人類的悲劇,全人類的恥辱,全人類的罪惡與救贖。在這種事關(guān)人類的人道主義災(zāi)難面前,所有的人都不是“第三方”,不是旁觀者。拉貝等人的作為體現(xiàn)了人類應(yīng)有的良知和尊嚴,恰恰不是如陸川所說的置身事外的“第三方”、旁觀者。其實這種道理陸川也并非不知道,因此他才試圖從新的視角反思戰(zhàn)爭、反思人性,他說:“我認為到最后的時候?qū)σ粓鰬?zhàn)爭的反思應(yīng)該不用再分什么日本人、中國人了”。(“我想拍一個戰(zhàn)爭本性的東西”)對戰(zhàn)爭的反思不用再分日本人、中國人,對生命的拯救為何就一定要強調(diào)救助者的德國身份、極力區(qū)分中國人外國人呢?
不知感恩,源于對生命缺乏敬畏,這才真正“對死去的人是不公平的”。敬畏生命,尊重人道是人類道德的底線,在競爭中為了自己的一點利益便可輕易喪失底線,這是非?膳碌摹
熱點文章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