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詹姆士•卡梅隆等待了7年才決定打造潘多拉星球的,正是理查德•泰勒創(chuàng)立的維塔工作室。在這家位于新西蘭惠靈頓市的特效公司的作品表上,赫然有《指環(huán)王》、《金剛》、《第九區(qū)》、《阿凡達》……這些讓影迷血脈賁張的名字。
　　
　　現(xiàn)在回想起自己參與制作的第一部電影,理查德•泰勒還是會啞然失笑。那是在1989年,初出茅廬的彼得•杰克遜找到當時年僅24歲的泰勒,一起參與制作《虛弱人生》。
　　在這部描述河馬帶領一群動物明星登臺表演的人偶電影中,彼得•杰克遜延續(xù)了自己在處女作《Bad taste》中的惡趣味,嘗試了他所能想到的一切變態(tài)行為――布偶撒尿、小白兔性高潮、蒼蠅用湯匙吃大便,以及SM、吸毒、機槍掃射……
　　泰勒醉心于在對這些粗俗情節(jié)的視覺加工中,青澀地體會電影特效的魔力。這兩個有著“極端扭曲幽默感”的人相互頗為欣賞。理查德驚嘆于彼得瘋狂的想象力,彼得也對理查德的手藝稱贊不已。
　　兩人隨后在1992年又合作了更為驚世駭俗的《群尸玩過界》。這部講述變態(tài)老媽變成僵尸追殺兒媳的電影被紐約每日新聞報道稱為是“迄今為止最血腥、最變態(tài)、最離奇和最沒有人性的電影”。在銀幕上,雖然還沒有成熟的數(shù)字特效,但理查德用簡單的模型和定格動畫技術,創(chuàng)造出了會行走的內(nèi)臟、體型碩大的僵尸王……
　　在《群尸玩過界》之后,人們在這兩個瘋子身上發(fā)現(xiàn)了某種“充滿邪氣的天賦”。這部電影也在各國影展上先后收獲了包括法國阿沃里亞茲電影節(jié)在內(nèi)的十六項國際電影大獎和科幻獎項。
　　來自外界的贊譽開始讓彼得•杰克遜意識到:如果想真正實現(xiàn)自己的電影夢,就不能一直沉浸在惡趣味中。與此同時,擅長化妝和模型制作的理查德•泰勒的特技小公司也逐漸走向了倒閉的邊緣。于是他倆決定合伙成立維塔(WETA)公司,制作真正杰出的電影。
　　正是這個決定,造就了今天能夠與工業(yè)光魔特效公司分庭抗禮的“新西蘭雙塔”。
　　
　　好萊塢上空的魔塔
　　
　　“WETA”指的是新西蘭特有的一種巨型蟋蟀,這種最長能到10厘米的大蟋蟀是新西蘭最大的昆蟲。不過維塔公司剛成立的時候,卻無比“渺小”,一臺價值25萬元的SGI圖形工作站,算是公司的有形財產(chǎn),除此以外,就只剩下理查德•泰勒的手藝了。
　　好在彼得•杰克遜隨即拍攝的電影《罪孽天使》再次獲得了巨大的成功。這部電影的問世被影評界稱為“標示著電影進入前未來主義的時代”。而電影中的特效場景也給人印象至深:一群突然復活的泥人在暖光下與主人公翩然起舞,這個鏡頭為其贏得了新西蘭電影界造型設計的最高獎。
　　讓維塔走入世界聚光燈下的作品無疑是《指環(huán)王》。隨著彼得•杰克遜帶回新西蘭的這個巨大項目,維塔公司的賬戶上被源源不斷地注入了充裕的現(xiàn)金。從籌備《指環(huán)王》開始,維塔這只大蟋蟀開始長大了,其制作團隊由40多人很快激增到了四百多人,設備也從當年的一臺SGI增加到了4400臺。
　　同時,彼得•杰克遜和理查德•泰勒也發(fā)現(xiàn),維塔公司靠一條腿走路的日子已經(jīng)跟不上制作的需求。于是他們將公司重組成了兩個:包括以制作手工、縮微模型和化裝為主的維塔工作室和以數(shù)碼技術為主的維塔數(shù)字公司。
　　在這個名副其實的“雙塔”中,彼得•杰克遜是負責輸出思想的“大腦”,這些思想靈感順著神經(jīng)傳遞到了理查德•泰勒的“神經(jīng)中樞”,后者再負責指揮“手”和“腳”將奇思妙想變成真實的形象。
　　新西蘭人勤懇實在的工作風格很快就體現(xiàn)了出來,單是為《指環(huán)王》做前期準備,維塔就耗費了足足兩年半的時間,設計了超過14000個微縮模型,純手工打造了將近5萬件盔甲和武器……電影上映后,所有那些曾對由維塔來承擔視效重任而感到憂心忡忡的觀眾,統(tǒng)統(tǒng)心悅誠服地閉上了嘴。
　　《指環(huán)王》三部曲總投資不過2.7億美元,折合到每一集也就9000多萬美元。對比如今動輒耗資數(shù)億美元的超級大片,維塔公司在《指環(huán)王》中運用的技術并不是最先進的,但卻是最有效、最成功的。
　　《指環(huán)王》的攝影師安德魯曾半開玩笑地說:“這是地球上有史以來成本最低的巨片。”這部電影的制作耗去了理查德•泰勒和彼得•杰克遜七年半的時間,在這部電影之后,維塔公司已經(jīng)像一座魔法巨塔一樣屹立在好萊塢上空。
　　
　　電影制作的“文藝復興”
　　
　　《阿凡達》是維塔公司最新的作品,也被全世界公認為是迄今為止,電影視覺效果的巔峰之作。
　　理查德•泰勒一直把能夠參與《阿凡達》的制作看作一種榮幸,“在潘多拉星球上,石頭漂浮著,我們都可以感受到,我們能夠相信,并且繼續(xù)這場獨特的旅程。電影在這里,已經(jīng)不是虛構,而是變成真實。”
　　前所未有的電腦技術使觀眾以完全虛擬的方式,體會到現(xiàn)實生活中無法體會的世界。“某一天,你花了一點小錢,走進電影院,感受了一場視覺、心靈的恍如隔世,走出影院,你不知身在何處�！�
　　如今對于電影體驗的追捧,隨著《阿凡達》的上映已經(jīng)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理查德•泰勒將此形容為是“將要持續(xù)上百年”的電影制作的“文藝復興”時期,“過去的20年,對視覺效果的需求更明顯了,電影制作藝術開始了全新的創(chuàng)作生命�！�
　　但是,對于近20年這場由視覺特效所引領的電影工業(yè)革命,也存在著令人擔憂的現(xiàn)實考量。毫無疑問,電影業(yè)現(xiàn)在的形勢有點古怪。不僅是好萊塢,全世界都是如此。獨立發(fā)行公司舉步維艱,中等規(guī)模的電影幾乎絕跡。美國六大發(fā)行公司只會去投資那些他們感到得心應手的大片。
　　“視覺效果能在電影院里實現(xiàn)一些恢弘的場面,但是,如果我觀看這樣的電影,最真實最美麗的鏡頭卻是我的心靈被震撼到的時候。”理查德•泰勒表示:“當Jack和Neytiri在圣樹下接吻,沒有觀眾會注意到這是兩個電腦虛擬的人物�！�
　　電影人手里能夠用的工具并不多,可人們還總是把注意力放在技術上,也許電影業(yè)是咎由自取,“很多人把計算機成像當成噱頭,然后又為糟糕的電影品質(zhì)而埋怨計算機成像�！北说�•杰克遜認為那些過于關注技術而不是故事的人,反過來又誤導了自己。
　　電影特效的確讓人炫目,“但是沒有故事,就沒有呈現(xiàn)�！崩聿榈�•泰勒告訴記者,這也是維塔公司對電影效果最本質(zhì)的判斷標準。
　　
　　理查德•泰勒訪談:最好的特技是藝術家設計的
　　
　　南都周刊:對于一家電影電視特效公司的成長和發(fā)展來說,你覺得什么是最重要的,創(chuàng)意、技術、資金還是別的什么?
　　理查德•泰勒:我想應該是好的點子。技術本身只是一家公司把點子實體化的手段而已。就算你能夠創(chuàng)造出最華麗的畫面,但缺少由心而發(fā)、充滿熱情的情境,那么觀眾一樣是不買賬的。
　　南都周刊:“充滿熱情的情境”,這怎么理解?
　　理查德•泰勒:以《阿凡達》為例,我所帶領的小團隊要負責研究納美人的文化和衣著方面的習俗,從而才能創(chuàng)造出納美人的武器、居住地和服飾。在大銀幕上觀眾能看到一切,我們不能愚弄觀眾�！翱茖W家”是無法創(chuàng)造出令觀眾驚嘆的電腦特效的,最好的特技不是由科技工程師完成的,而是由藝術家設計出來的。
　　南都周刊:你說點子比技術更加重要,但我感覺有很多電影投資者會因為《阿凡達》的成功而一葉障目,以后可能會出現(xiàn)更多類似的3D電影。對此你們是否會提出自己的意見呢?
　　理查德•泰勒:站在我們的位置上,我們是沒有權利或者義務去跟他們分享見解的,除非他們讓我們說出自己的想法。如果我們一開始就感覺到某個電影缺乏好的故事,那么我們可能會選擇離開這個項目,但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會有著一定的職業(yè)道德上的制約。
　　南都周刊:劇本和題材是否你們選擇合作項目的要素之一?
　　理查德•泰勒:事實上劇本是否精彩并不是我們決定做一部電影的因素,而是劇本所要求體現(xiàn)的視覺效果能否具有足夠的挑戰(zhàn)性,是否對故事的藝術性和其他方面提供一個有力的支持。如果你的工作擁有巨大的挑戰(zhàn)性,那就是一種樂趣。
　　南都周刊:那你如何去把握觀眾的口味?尤其是當觀眾對你們的設計存在反對意見的時候?
　　理查德•泰勒:要做一部娛樂大眾的電影,你首先必須娛樂了你自己。當你在網(wǎng)上的影迷區(qū)看到消極的言論、謠言或是發(fā)出不好的聲音,那可能會扭曲你的視線,所以有時能夠十分平靜地采取不予回應的方式應對謠言,對于一個創(chuàng)作者來說很不容易。
　　南都周刊:有沒有過類似的例子?
　　理查德•泰勒:當初就有很多人對潘多拉星有疑問,包括納美人的膚色為什么是藍的。詹姆士•卡梅隆就很好地解決了這個問題,有些地方他做了適當?shù)恼{(diào)整,有些地方他很肯定自己的判斷,他很清楚這部電影(阿凡達)有非常非常特別的地方。
　　南都周刊:你怎么看待現(xiàn)在中國的數(shù)碼工業(yè)的發(fā)展?
　　理查德•泰勒:曾經(jīng)全世界的人都認為只有在洛杉磯才能做《指環(huán)王》,但我們以一家新西蘭的小公司的作品證明了其他地方也能有這樣的水平。我想中國的數(shù)碼制作公司獲得奧斯卡獎項也只是時間問題了,這是因為很多中國公司已經(jīng)有能力雇傭世界上的優(yōu)秀人才,同時很快中國電影的制作預算也會跟好萊塢電影看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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