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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心懸在半空【懸在半空的人生】

發(fā)布時間:2020-03-18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最先打動我的,是無意間在網(wǎng)上看到的一組棧道工的照片:   一個中年男人腰間綁滿了繩子,緊貼在峭壁上;另一個男人背對鏡頭,站在半空中凸出的幾塊木板上,身邊的云朵觸手可及;還有一個男人,蹲在木板上,沖著鏡頭笑,身上綁著的白色繩子從腳邊木板的空隙處,直直地垂下去……
  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的小腿肚子有些發(fā)抖,忍不住想:“在那樣危險的高度工作,該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半個月后,我在湖南張家界天門山的懸崖上,見到了照片中的他們。這是一群來自江西上饒市玉山縣周邊的棧道工。他們告訴我,照片拍攝于幾個月前的湖南平江石佛山,高度超過1000米。
  在過去的十多年里,這群棧道工們背井離鄉(xiāng),輾轉(zhuǎn)于中國各地的名山大川,在那些令常人望而生畏的懸崖峭壁上,修鑿出供游人看風景的棧道。懸在上千米高的懸崖峭壁上修棧道,這個在旁人看來膽戰(zhàn)心驚的活兒,在這群四五十歲的男人眼里,卻是活到現(xiàn)在遇到的最好工作。
  但這份職業(yè),也仿佛是他們命運的一種隱喻:付出與收獲的不成正比、逃不開的欠薪、對家人的承諾以及那些普通的、卻又時常遙不可及的夢想……都如同他們的身軀一樣,正晃晃悠悠地懸在半空。
  
  云上的日子
  8月7日上午九點鐘左右, 44歲的棧道工劉宗滿埋著頭,左手扶著鉆子,右手拿石錘,在路面上專心地鑿出一排排密實均勻的小孔。
  這是一處尚未修好的棧道,約有1米寬,沒有護欄,往外探30公分,便是云霧中望不到底的懸崖。我把一塊半斤重左右的石頭扔下去,用自己的手機計時,大約23秒后,我聽到了隱約的石頭落地聲。
  這是位于湖南張家界的天門山,主峰海拔超過1500米,幾乎是直上直下地挺立著。為了進行旅游開發(fā),天門山迫切需要一條棧道,好讓游人欣賞到最美的風景。
  一條棧道的大致修建過程是這樣的:從可以落腳的安全處修起,順著崖壁走勢,把最基本的鋼管骨架搭好,在骨架上鋪木板,形成簡易的工作平臺。再在架子上方找好受力點,風鉆打眼兒,將鋼筋頭插進眼兒中,用特殊的粘合劑加固。整個棧道框架搭建完畢后,用卡扣和鐵絲加固,再用水泥石子澆灌路面。路面干透,再修好鋼管做芯、水泥做皮的護欄。
  “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站在上面看風景了!眲⒆跐M停下了手里的活,指著遠處的游人說。
  不過,在8月12日的下午,險些出了狀況。棧道工吳芳華用斗車運送攪拌好的水泥石子,澆灌鋪好的棧道路面。本來只需十多分鐘的路程,可是人們左等右等,也不見吳芳華回來。
  我第一個發(fā)現(xiàn)了陷入危險中的吳芳華:他的兩只手使勁攥著斗車的把手,以雙腳為支點,整個身子配合著雙手往后仰,原來,斗車左邊的輪子幾乎把簡易棧道上的一塊木板壓斷,整個斗車倒向一邊。
  吳芳華用家鄉(xiāng)話大聲地呼喊,可是機器巨大的聲響淹沒了他的求救。斗車里攪拌好的水泥石子,最起碼有兩三百斤重,如果繼續(xù)僵持下去,后果不堪設想。
  劉宗滿和工頭王建程趕來,兩人合力把斗車拽了出來。王建程把那塊壓變形的木板抽出,直接扔了出去,然后換上了一塊更厚更大的。劉宗滿則接過了斗車。
  把斗車推到地方,劉宗滿和另一個同伴開始了這天的第二項工作,在崖壁上用風鉆打眼。
  手端鉆機的練慶忠,身穿一件類似于鐵匠打鐵時的護身服。劉宗滿站旁邊,一手搭在山體上,一手扶住腰,側(cè)著身子,注意著鉆頭的方向。有時候,他會大聲地吆喝,提醒同伴調(diào)整調(diào)整。
  山間多霧,只見一團巨大的白色濃霧,突然從山底升騰而起。不一會兒,整個天門山完全籠罩在霧中,兩名棧道工瞬時淹沒其中,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只剩下鉆頭發(fā)出的“噠噠”聲,提醒著他們的存在。
  天門山的霧,來得快,去得也快。約莫過了兩分鐘,濃霧就完全散開。
  半個小時后,“噠噠”的聲音停止了。劉宗滿站在簡易木板上,木板的寬度剛剛能踩上一只腳,腳邊就是懸崖。
  他定了定神,掄起大錘,把鋼筋砸進鉆好的眼兒里。鋼筋擠壓空氣,發(fā)出“噗噗”的響聲。
  “像放屁一樣!鼻猛曜詈笠诲N,劉宗滿咧嘴笑道,露出紅色的牙床,布滿白色石頭粉末的臉,活像一個裂開縫的白皮石榴。
  收起錘子,他招呼不遠處搭架子的同伴鄧治渭:“下工吃飯了!”
  此時的鄧治渭,左手握住鋼管和木樁的結(jié)合處,右手拿著扳手使勁擰著卡扣,右腿盡量伸長,好把腳掛在另外一根鋼管上,整個身體貼在懸崖上,形成一個“大”字。
  不遠處,一個二十多歲的女游客,大聲喊著:“我該擺什么樣的POSE?”不過,不管她選擇什么樣的POSE,背景里肯定有掛在半空的鄧治渭。
  
  原本以為人生就這樣了
  我問過鄧治渭,這么懸在半空中,真的不害怕嗎?他抬起頭,笑著說,不怕。
  后來,我問了他們每一個人相同的問題。他們的回答驚人的相似:不怕。
  在1996年之前,和村里的大多數(shù)家庭一樣,這個生活在江西三清山腳下的農(nóng)民的生活,也圍繞著一種叫做“綿紙”的東西展開。
  “三清山上有一種樹,我們叫狗皮樹,把皮剝下來,經(jīng)過熬制,做出的綿紙是鞭炮引芯的上好材料。我們家的做法是最好的。”鄧治渭咧開了黝黑的臉。
  “我原本以為人生就這樣了!编囍挝颊f。在1990年代初的江西上饒農(nóng)村,每個月,綿紙可以為他們家?guī)?000多元的收入。他一度相信能夠憑此技藝娶妻生子,生活無憂。
  可他的人生設想,在迅猛而來的工業(yè)化機器大生產(chǎn)面前,不堪一擊:機器生產(chǎn)的綿紙成本更低,價格有優(yōu)勢,質(zhì)量又優(yōu)于手工制作的。
  他開始害怕起失業(yè)。此時,正值1999年,圍繞三清山的綜合性旅游開發(fā)已經(jīng)開始,第一步就是修棧道。有人找到了鄧治渭,但他拒絕了。
  “我沒有理由去做一份一無所知、唯一知道的就是要把自己掛在半空中的工作。”他把右手手掌朝下,左手手掌朝上,間隔著一段空,“就是掛在空里。”
  鄧治渭選擇了去采石。但他現(xiàn)在的同伴們――劉宗滿、練慶忠、王建程和吳芳華……卻選擇了這個同樣是一無所知的工作。
  1996年畢業(yè)于江西糧校的王建程,是他們當中學歷最高的人。在玉山縣糧食局上了六個月的班,他就受不了單位的氣氛,辭職回家了。為了生活,他跑過運輸,跑了一年就不跑了!笆召M的路太多,不賺錢!
  36歲的吳芳華,正在家里種地,種的是水稻和油菜。當?shù)刂挥腥司?分地。有時候,他甚至要為溫飽發(fā)愁。
  承包了三清山棧道工程的老板張欽,帶著這些人,一頭扎進了海拔3600米高的三清山。這是他們接的第一個活兒。劉宗滿回憶,腰上拴著安全帶,身上再系上一根3公分粗的繩子,一開始是在三四米高的地方搭架子,然后再慢慢去更高、更危險的地方。
  用了七年時間,他們把三清山的棧道全部修好,這支隊伍也掌握了修棧道的要領和經(jīng)驗。更重要的是,他們對當初不得已選擇修棧道的決定,愈加堅定了信心:各地都在搞旅游開發(fā),修棧道的活兒只能越來越多。
  2008年7月,三清山成為世界自然遺產(chǎn)。對于鄧治渭來說,“申遺”意味著從2007年初,三清山就禁止采石了。
  “我又失業(yè)了。”鄧治渭淡淡地說。
  他想起了那份自己直接拒絕的工作――修棧道。當時,恰好有棧道要修,鄧治渭就跟著出來了。
  “修棧道的同鄉(xiāng)挺多,也沒見出事的,大家還都挺羨慕他們。我想試試!彼f。
  
  他們說,摔死的女人選中了他
  不是沒有出過事。
  2009年,在福建云頂山,一個棧道工在工作過程中摔死了。死者是泥水工鄧治金,41歲,有一個6歲的兒子。
  沒有人能夠準確描述出,那個午后,鄧治金是如何從“三四米高的臺子”掉下來并摔死的。一種被普遍接受的說法是:鄧的斗車里,裝了八百多斤的沙石。好不容易推上坡,他說,太累了,歇一歇,就靠在路邊一棵樹上,就摔下去了,后腦勺著地。
  第二天,鄧治金的家屬和親戚就從江西老家趕過來了,老板張欽賠了他們40萬――一條人命的價錢。
  出事后,整個工地停工兩天。工友們都感慨,一斗車正常載重量是五六百斤,老鄧拉了七八百斤。“他就是想賺點!比缓笠黄瑖@息。
  從那以后,工人們有了一條“死規(guī)矩”:一斗車最多拉500斤。
  當?shù)厝烁嬖V他們:“這座山邪氣!彼哪昵,一個女人獨自到山上采竹筍,到了晚上也沒有回家。兩天后,她被發(fā)現(xiàn)摔死在山下,“死相很慘”。
  “他們說,摔死的女人選中了他!眲⒆跐M對此半信半疑。不過,他很快記起了一些想不明白的事兒:山頂上經(jīng)常有大石頭無緣無故地滾下來,有時候還會聽到若有似無的哭聲。
  和這些永遠不會被證實的傳言相比,劉宗滿也見到了真實的死亡。
  那兩天,他眼睛疼,正好下山到縣里醫(yī)院治眼睛。在醫(yī)院太平間,他看到了鄧治金,“躺在那里,一動不動。鼻子和耳朵出血,被擦過,可還有一些凝固的!
  回山路上,打小走慣山路的劉宗滿,走在空無一人的山道上,覺得特別冷,“說不明白,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害怕”。
  停工期間,幾個主力泥工師傅說,他們要回家休息一段時間。離開的時候,泥工師傅沒有多余的話,只是囑咐幾句留下的工友要小心。
  他們果然沒有再回來。
  從那以后,只要看到工人沒有系上安全帶,老板張欽就直接開罵。再后來,他告訴工人們,要再不系上安全帶,“我見一次扣你50塊錢”。
  不過,他一次也沒有扣過!翱坼X不是目的!彼麌@了一口氣,“出來修棧道,就是想賺錢,命都沒了,還怎么賺?”
  
  我們主要怕人
  張欽的父親張世賢,原是當?shù)匾粋小有名氣的包工頭。除了寫得一手好毛筆字,每年春節(jié)給街坊四鄰寫春聯(lián)之外,張世賢的“實在仁義”更是得到了人們的一致認可。
  “父親從來沒有欠過手底下工人一分錢,可是別人拖欠他的工程款,有的到現(xiàn)在也沒有要回來。他對別人好,大家都說他是好人!睆垰J說。
  1998年之前,張欽過的是“公子哥”一般的生活,從來沒有為生活發(fā)過愁。因為不愛學習,他16歲就在父親的工地上“混”。
  “我石頭搬不動,沙袋扛不動,可現(xiàn)在想想,不知不覺跟父親學到了很多東西!睆垰J說他不欠手下工人的錢,就是受了父親的影響。
  不過,他不欠工人的錢,不代表別人不欠他的。
  四年前,張欽帶人去江西省內(nèi)一個縣級市,為一處當?shù)卣鲗ч_發(fā)的景區(qū)修棧道。整個景區(qū)的開發(fā)做完,張欽一分錢都沒有拿到,他也知道了其實所有施工方都沒有拿到錢。
  三五次要下來,張欽就不抱希望了,因為“對方是政府”。
  可出人意料的是,三年后,他竟然拿到了全額工程款。他聽說,有一個包工頭跑到政府那里,威脅說,不給工程款就跳樓。結(jié)果,所有施工方都拿到了錢。
  現(xiàn)在,張欽又有了新的苦惱。
  今年6月底,修完湖南平江的石佛山棧道,張欽只拿到了80萬,而之前談好的是400多萬工程款。相對于他墊付的工程材料費、工人工資和伙食費,這數(shù)目少得可憐。
  張欽找過對方好多次,陪著笑臉,說,你也看到了,我們修個棧道確實不容易。對方總是笑嘻嘻的,態(tài)度很好,可就是不給錢,也沒有任何理由。
  灰心的張欽不打算繼續(xù)和對方糾纏下去,也不打算走任何渠道:“如果還要不回來,我就帶工人再回去,把棧道欄桿都敲掉!
  過去十多年,張欽他們在全國各地修了十余條棧道,像這樣拖欠工程款的事兒,他們一共遇到過三回。
  “我們不怕高度,不怕危險,我們主要怕人!彼f。
  
  這里的夜色,才是夜色
  “這里的夜色,才是夜色!8月12日,晚上9點,王建程坐在天門山頂?shù)氖A上,點了一根煙,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煙圈,再吸進鼻子里,頭稍微往后一仰,表情滿足。
  收工了,這是棧道工們一天中最輕松的時刻。
  歡笑聲從屋子里傳出來。幾個棧道工正在玩一種叫做“黑鬼”的撲克,幾個人圍在旁邊觀戰(zhàn)。還有幾個人湊在一起,看一部叫不上名字的武打片。除了工棚里的燈光,周圍都是黑色的寂靜。
  這群長期生活在山上的人們,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的環(huán)境。夏天,他們采山上的金銀花,泡水喝,解暑氣;有時候,也為了調(diào)和一下山泉水的味道,有些山泉水的堿性很大,喝下去喉嚨會發(fā)燒。他們還會采巖耳炒菜吃,摘樹莓當水果吃。
  當然,山里的生活并非逍遙自在。很多時候,他們住的是用毛竹搭的棚子。沒有索道,不方便運送物資,他們每天吃干菜,吃不到新鮮蔬菜,也吃不到鮮肉。“山底下買的肉,挑到山上就臭掉了。”
  在福建云頂山,他們在工棚附近自己種菜,茄子、辣椒、西紅柿、豆角……仔細侍弄。眼看到了收獲季節(jié),他們卻要修完撤走了。臨走前一晚,他們把可以吃的菜都采摘下來,美美地吃上一頓。
  更重要的是,他們要學會與大山相處。每次開工,他們都會買來豬頭、蔬果、點心,在張欽的帶領下,拜祭山神,祈求平安順利。
  在湖南邵陽新寧修棧道的時候,當?shù)氐纳咛貏e多,甚至有劇毒的五步蛇。他們在山上住了五個月,每次下雨后,王建程都讓工人圍著工棚,撒上一圈厚厚的硫磺。“雨過天晴,蛇是最多的,硫磺挺管用。”他說。不過,他們還是準備了很多蛇毒的解藥。
  2004年,修三清山棧道的時候,一個工人不小心砍了一棵百年杜鵑,張欽被景區(qū)罰了好幾萬。從那以后,他們就特別在意棧道路線上的樹,生怕誤砍了,甚至不惜為保護珍稀樹種而修改棧道設計。
  修了十多年棧道,王建程他們擁有了自己看風景的角度:“我們其實提前充當了一把游客,邊修邊看,什么樣的路線走向方便觀景!
  晚上10點多,王建程掐滅了煙頭,站起身來,貪婪地吸了一口天門山半夜?jié)駶櫅鏊目諝,然后用手指著不遠處陷入夜幕中的天門山索道處,說:“年輕人一般不會做這個,倒不是學不會,而是學不會忍受寂寞,外面的花花世界多好!”
  “那你自己也有忍受不了的時候,怎么辦?”我問他。
  “我會盡量克制自己,實在克制不住了,我就找個沒人的地方,對著大山使勁喊。喊出來,就沒事了!彼卮稹
  
  爸爸,你留下來陪我
  “我已經(jīng)六個月沒有見到女兒了!8月13日上午,在棧道的最后幾米處,打風鉆休息的間歇,劉宗滿拿出手機,看著里面存著的五張女兒的照片,對我說。他有一兒一女,兒子21歲,女兒才8歲。
  自從農(nóng)歷二月初八過完年出來,劉宗滿再沒有回過家。“女兒老給我打電話,說想我了,問爸爸你什么時候回來。我說快了,一個星期后就回去。女兒又打電話,我還說一個星期。幾次之后,我再說一個星期的時候,女兒在電話那頭‘嗯’一聲!眲⒆跐M尖起嗓子,聲音拖長,尾音上翹,學起了女兒“嗯”。
  “‘嗯’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眲⒆跐M大笑起來。
  看完女兒的照片,他用白色衛(wèi)生紙把手機纏了兩圈后,再裝進別在腰上的手機套里。值得一提的是,幾乎所有工人都把手機隨身攜帶,即使冒著手機掉下懸崖的危險。
  “大家都怕漏接了家里的電話!眲⒆跐M說。
  妻子一直擔心劉宗滿的工作有危險。去年,她甚至不讓丈夫出去打工,自己去鄰縣的一個賓館當服務員。
  但僅靠妻子一個人的收入,顯然不能滿足這個家庭未來的需要。他們家現(xiàn)在住的房子,還是父親在他18歲那年修的,當?shù)貍鹘y(tǒng)的木頭結(jié)構(gòu),23年過去,從來沒有修葺,有些地方已經(jīng)破爛不堪了。
  “我得讓女兒住在好房子里!边@是劉宗滿對女兒的承諾。
  對于女兒,劉宗滿更多的是愧疚與擔憂。他害怕女兒的前程被耽擱,女兒上一年級,在最近的期末考試中,語文和數(shù)學都只考了四十多分。
  今年,他還是離開家,出來修棧道。他想多掙點錢,這一年三到六萬塊錢的收入,不僅要用來重修房子,還要為女兒攢夠?qū)砩蠈W的學費。
  像劉宗滿一樣,這些棧道工的家人,對他們有著同樣的牽掛。
  也就是在上個月,修完湖南石佛山的棧道,鄧治渭也回了一次家。雖然還沒有拿到工錢,但他還是給兒子買了五斤蘋果,當做禮物。
  臨走的時候,兒子的蘋果還沒有吃完。兒子問,爸爸,你哪天回來?鄧治渭說,我回來,你不聽話就會挨打的。
  兒子抱著他的腿說:“挨打你也回家!
  
  8月14日這天傍晚,快要收工了,棧道工們來到天門山索道處,等待運上來的工程材料。
  他們是直接從棧道上下來的,身上的衣服布滿了石頭粉末和水泥,等候材料運來的間隙,劉宗滿他們或蹲,或坐,使勁靠著身后的墻,一溜兒排開,有的人低著頭,有的人的眼光則穿過人群,望向更遠處的索道。
  有游人們從這些棧道工人身邊經(jīng)過,沒有人會去注意這群與環(huán)境并不協(xié)調(diào)的農(nóng)民工。在剛剛修好的棧道上,他們飽覽了天門山的美景,現(xiàn)在身心愉悅,有說有笑,正準備下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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